黑風寨的山門鑿在懸崖峭壁上,兩尊黑石雕像猙獰如鬼,手里的鐵鏈纏滿了銹跡,鏈環碰撞的聲響順著風滾下來,帶著股血腥氣。冷天金四人伏在山坳里,看著寨門上方飄揚的黑旗,旗面上的骷髏頭在夕陽下泛著油光——那是用生人血浸染過的記號。
“按地圖上說,后山瀑布的密道在戌時開啟,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唐星展開羊皮紙,指尖在“水簾洞”三個字上敲了敲,鐵盒子里的銀針突然“叮”地撞在一起,“奇怪,這地圖的墨跡看著新鮮,像是剛畫上去的。”
胡雁的彎刀在暮色里劃出冷光,紅綢纏在手臂上,露出的刀身映著遠處的烽火臺:“管他新的舊的,闖進去再說。我爹的筆記里寫著,黑風寨的‘鬼哭陣’每半個時辰換一次崗,現在正是換崗的間隙。”
凌霜的長劍斜指地面,劍尖的藍光在草葉上流淌:“我去引開寨門的守衛,你們趁機往后山走。記住,遇到穿黑袍的人立刻躲開——那是血影教的‘影衛’,劍上喂了‘化骨散’,沾著就沒救。”
冷天金沒說話,只是將玄冰刃抽出半寸,寒氣瞬間在指尖凝成冰珠。他望著懸崖上的吊橋,木板間的縫隙里卡著碎骨,顯然有人從這里墜落過。風卷著碎石打在刀鞘上,發出“噼啪”的聲響,像是在催促他們動手。
“走。”冷天金低喝一聲,率先沖出去。玄冰刃的刀鞘在石板路上拖出淺痕,寒氣順著痕跡蔓延,在身后結出層薄冰,剛好能掩蓋腳印。胡雁和唐星緊隨其后,凌霜則轉身往寨門跑去,青衫在暮色里展開,像只折翅的蝶。
寨門的守衛正圍著篝火賭錢,銅錢碰撞的脆響里混著粗魯的笑罵。凌霜突然拔劍,劍光如流星砸進人群,“唰”地挑飛了桌上的賭具。守衛們罵罵咧咧地拔刀,卻見她腳尖在篝火上一點,火苗突然竄起三尺高,將他們的視線完全擋住。
“哪來的野娘們!”帶頭的疤臉大漢揮刀劈來,刀風里裹著酒氣。凌霜側身避開,長劍順勢刺入他的手腕,藍光大盛時,大漢突然慘叫起來——傷口處的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像是被什么東西啃噬著。
“是‘蝕骨劍’!”有守衛認出了劍招,嚇得連連后退。天龍門的“蝕骨劍”專破硬功,劍上的寒氣能順著血脈游走,當年凌霜的師父就是憑著這劍,在黑風寨砍斷過三任寨主的頭顱。
趁著混亂,冷天金三人已經摸到后山。瀑布的水聲震得耳膜發疼,水花濺在臉上冰涼刺骨,唐星卻突然抓住冷天金的胳膊,指著水簾后的石壁:“你看那石頭的紋路,像不像人為鑿出來的?”
石壁上的青苔被沖得干干凈凈,露出的凹槽果然是斧鑿的痕跡,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狀。胡雁用彎刀撬開最下面的石塊,里面藏著個銅哨,吹起來的聲音像夜梟啼哭。哨聲剛落,瀑布突然往兩邊分開,露出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洞口的藤蔓上掛著個鈴鐺,輕輕一碰就發出“叮鈴”的脆響。
“我先進去探路。”胡雁咬掉紅綢的結,刀身橫在胸前,率先鉆進洞口。冷天金緊隨其后,玄冰刃的寒氣在洞內彌漫,水珠落地前就被凍成冰粒,在腳下鋪出條晶瑩的路。唐星最后進來,臨走前往鈴鐺上撒了把粉末——那是唐門的“消音散”,能讓鐵器三日發不出聲。
洞道狹窄得只能側著身走,兩側的石壁上插滿了斷劍,劍柄上的布條寫著各大門派的名號:“天鷹教”“百草堂”“怒蛟幫”……顯然都是被黑風寨滅門的江湖勢力。冷天金的手指撫過一柄刻著“冷”字的斷劍,突然停住——劍身上的冰紋,與玄冰刃如出一轍。
“是冷家的人。”胡雁回頭看了眼,紅綢在黑暗中輕輕晃動,“我爹說過,二十年前冷家一百三十七口被血影教滅門,只有少主逃了出來,看來傳言是真的。”
唐星突然捂住鼻子,鐵盒子差點掉在地上:“有血腥味。”
前面的洞道豁然開朗,竟是間石室。石桌上擺著具骷髏,胸骨處有個整齊的圓孔,顯然是被劍尖刺穿的。骷髏的手指骨握著半塊玉佩,上面的冰紋與冷天金腰間的玉佩正好能拼在一起。
“是我二叔。”冷天金的聲音有些發顫,玄冰刃的寒氣突然暴漲,石室的墻壁上瞬間結滿冰花,“他當年負責保管寒鐵令的另一半,看來是被人滅口了。”
話音未落,石室的石門突然“轟隆”落下,火把從頭頂的石縫里竄出來,照亮了四周的黑影。二十多個穿黑袍的影衛手持長劍,劍尖的青黑色在火光下泛著毒光,為首的正是在天龍門見過的影使,左眉骨的刀疤在陰影里像條蜈蚣。
“恭候多時了。”影使的長劍在指尖轉了個圈,劍穗上的鈴鐺與洞口的鈴鐺一模一樣,“教主說了,只要你們交出地圖和玉佩,就留你們個全尸。”
“做夢!”胡雁的彎刀突然劈出,紅綢卷著火把甩向影衛,火星濺在黑袍上,頓時燃起綠火——那是唐門的“鬼火磷”,沾著就燒到骨頭。影衛們慌忙撲火,陣型瞬間亂了。
冷天金的玄冰刃同時出鞘,刀光掠過之處,火把的火焰突然變成藍色,在地上投下冰紋狀的影子。他直取影使,刀勢剛猛如極北雪崩,卻在離對方咽喉半寸時陡然轉彎,用胡家“驚鴻式”的巧勁繞到影使身后,玄冰刃的寒氣順著對方的衣袍蔓延,黑袍瞬間凍成硬塊。
“又是這招!”影使怒吼著轉身,長劍劈向冷天金的后心,卻被突然竄出的凌霜擋住。她的“蝕骨劍”與對方的長劍碰撞,藍光大盛時,影使的劍突然“咔嚓”斷裂,斷口處凝結著冰碴。
“天龍門的小丫頭,也敢來湊熱鬧?”影使從懷里摸出兩柄短刀,刀身纏著鐵鏈,甩動時帶著破空聲,“正好,把你的首級和這幾個一起獻給教主!”
唐星的銀針如暴雨般射出,專射影衛的關節。一個影衛剛要揮劍砍向胡雁,膝蓋突然一麻,單膝跪地的瞬間,胡雁的彎刀已經劃破了他的咽喉,紅綢蘸著血甩向空中,竟將火把的光芒染成了紅色。
“鬼哭陣的守衛來了!”唐星突然喊道,指著石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果然,密集的甲葉碰撞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狼狗的咆哮——黑風寨的“惡犬營”來了。
冷天金一腳踹開影使,玄冰刃橫掃,寒氣在地上凝成冰墻,暫時擋住了影衛的去路。“往左邊的密道走!”他喊道,刀尖指向骷髏身后的石壁,那里的冰紋正在融化,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我二叔肯定留了后路!”
胡雁率先鉆進洞口,紅綢在洞道里拖出長長的血痕,那是剛才被影衛的毒劍劃傷的。凌霜緊隨其后,長劍在身后劃出藍光,將追來的影衛逼退。唐星剛要進去,突然轉身將鐵盒子往地上一扣,無數根銀針從盒底彈出,在地上鋪成片銀光——那是唐門的“天羅地網針”,踩上就會被扎成篩子。
冷天金最后一個進去,玄冰刃在洞口一旋,寒氣將石壁凍得結結實實,只聽外面傳來影使氣急敗壞的怒吼:“給我砸!就算拆了整座山,也要把他們找出來!”
洞道里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見彼此的喘息聲和水滴的“滴答”聲。胡雁的傷口開始發燙,紅綢被冷汗浸透,緊緊貼在胳膊上:“這毒……比‘七日醉’厲害。”
凌霜趕緊從懷里摸出解毒丸,卻被冷天金按住手。他將玄冰刃的刀背貼在胡雁的傷口上,寒氣順著刀刃注入,胡雁頓時疼得齜牙咧嘴,傷口處卻冒出白煙,青黑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玄冰刃的寒氣能逼毒。”冷天金解釋道,指尖的冰珠滴在傷口上,瞬間凝成層薄冰,“但只能暫時壓制,要想徹底解毒,得找到‘雪蓮花’——地圖上說,黑風寨的地牢里有種。”
唐星突然停住腳步,側耳聽著洞道深處的聲響:“你們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哭?”
前面的黑暗里,果然傳來女子的啜泣聲,斷斷續續的,像是被什么東西捂住了嘴。冷天金示意眾人熄滅火把,借著從石縫里透進來的微光,看見一間囚室,鐵欄桿上纏著鎖鏈,里面蜷縮著個穿粉裙的姑娘,正是在蘇州胭脂鋪見過的那個。
“是你?”唐星的聲音有些發顫,鐵盒子差點掉在地上,“你怎么會在這?”
姑娘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鬢邊的珠花缺了顆,露出的脖頸上有道淤青:“我……我是被抓來的。他們說我知道寒鐵令的下落,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胡雁的彎刀突然指向姑娘的裙角,那里沾著片黑袍布料:“黑風寨的囚服都是灰色的,你這粉裙怎么這么干凈?還有,這洞道的鑰匙,為什么會在你發間?”
姑娘的臉色瞬間煞白,突然從發間摸出柄短匕,直刺唐星心口:“小雜種,要不是你多管閑事,平通鏢局的事怎么會敗露!”
匕首的寒光離唐星只有寸許,卻被突然竄出的凌霜用劍挑飛。冷天金的玄冰刃同時架在姑娘的脖子上,寒氣讓她的肌膚瞬間起了雞皮疙瘩:“說,你是誰?”
“我是血影教的‘花使’。”姑娘突然獰笑起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利的牙齒,“教主早就料到你們會來,這黑風寨就是為你們準備的墳墓!”她突然往地上一滾,觸動了囚室的機關,地面瞬間裂開,冷天金四人趕緊跳上旁邊的石臺,只見裂縫里爬滿了毒蝎,螯鉗上的毒液滴在石頭上,冒出陣陣白煙。
花使趁機鉆出囚室,吹了聲口哨,洞道里頓時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無數黑影從石縫里竄出來,竟是些蒙著面的女子,手里都握著短匕,匕尖泛著青黑色。
“是‘毒蜂女’!”凌霜的長劍舞成藍光,將撲上來的女子逼退,“她們的指甲縫里藏著‘銷魂散’,千萬別被抓到!”
唐星的銀針如流星般射出,專射女子的手腕。他的手法極快,銀針穿透衣袖的瞬間,總能精準地釘在對方的麻筋上,被射中的女子頓時癱軟在地,短匕“當啷”落地。
胡雁忍著傷口的疼痛,彎刀在人群里穿梭,紅綢卷住兩個女子的腳踝,用力一扯,讓她們撞在一起。他越打越心驚——這些女子的步法,竟與胡家“驚鴻式”有七分相似,顯然練過篡改過的刀譜。
冷天金的玄冰刃則如入無人之境,刀光掠過之處,女子們的黑袍紛紛結冰,動作越來越遲緩。他注意到這些女子的后頸都有個“影”字刺青,與影使的鐵牌一模一樣,顯然都是血影教的死士。
花使見勢不妙,突然往石臺上一撲,竟想觸動另一個機關。冷天金的玄冰刃及時劈出,刀風將她的粉裙劃開道口子,露出里面的黑袍——原來她一直穿著兩層衣服。
“寒鐵令的另一半,到底在哪?”冷天金的刀再進半寸,寒氣讓花使的脖頸結了層薄冰。
花使的牙齒打著顫,眼神卻依舊兇狠:“在……在教主的密室里。但你們永遠也找不到——那密室的鑰匙,在影使的心臟里!”
話音未落,她突然往自己嘴里塞了顆黑色的藥丸,臉頰瞬間鼓起,七竅流出黑血。唐星想阻止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倒在地上,身體迅速腐爛,最后化成一灘黑水。
“是‘化尸丸’。”凌霜皺著眉,用劍挑起花使留下的粉裙,里面掉出張字條,“這是……黑風寨的布防圖!”
圖上用朱砂標注著教主密室的位置,就在前寨的“聚義廳”地下,周圍畫著密密麻麻的紅點,顯然布滿了機關。冷天金的目光落在圖角的“血池”二字上,旁邊寫著行小字:“影衛晉階之地,需活人血滋養。”
“看來得去聚義廳一趟。”冷天金將布防圖折好,玄冰刃的寒氣讓石臺上的水珠凝成冰雕,“不管花使說的是真是假,總得找到密室才能確認。”
胡雁的傷口又開始發燙,他咬著牙將彎刀插在地上支撐身體:“我爹的筆記里說,聚義廳的橫梁上藏著‘破陣符’,能暫時癱瘓鬼哭陣。但那里守衛最嚴,光是影衛就有上百個。”
“那就闖進去。”冷天金的聲音斬釘截鐵,玄冰刃在黑暗中閃著寒光,“我冷家的人,從不會因為難就退縮。”
四人順著洞道往前行,越往前走,血腥味越濃。轉過一個拐角,突然聽見鐵鏈拖地的聲響,緊接著是沉重的腳步聲,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東西正在靠近。唐星趕緊熄滅火把,借著微光看見個身高丈許的巨人,渾身覆蓋著鐵甲,手里拖著柄巨斧,斧刃上的血肉已經凝固成黑色。
“是‘鐵尸衛’!”凌霜的聲音有些發顫,長劍在手里微微發抖,“血影教用活人煉的怪物,刀槍不入,只認血腥味!”
鐵尸衛的鼻子動了動,突然轉向冷天金四人的方向,巨斧猛地劈來,斧風將洞道的石壁砸出個大坑,碎石飛濺中,唐星的胳膊被劃開道口子,鮮血瞬間涌了出來。
“不好!”冷天金趕緊用玄冰刃的刀背按住唐星的傷口,寒氣讓血液瞬間凝固,但已經晚了——鐵尸衛的眼睛突然變紅,咆哮著再次揮斧劈來,這次的目標正是唐星。
胡雁的彎刀突然飛出,紅綢纏住鐵尸衛的腳踝,他用力一扯,巨人踉蹌著后退幾步,斧刃劈在地上,激起無數火星。凌霜趁機長劍出鞘,藍光順著鐵尸衛的關節縫刺入,卻只留下串火花,根本傷不了對方分毫。
“攻擊他的眼睛!”冷天金喊道,玄冰刃突然脫手飛出,刀光如流星般掠過鐵尸衛的臉頰,寒氣讓他的眼皮瞬間凍住。巨人吃痛,用巨斧胡亂揮舞,洞道里頓時碎石紛飛。
唐星忍著胳膊的疼痛,從鐵盒子里摸出三枚“透骨釘”,屈指一彈,釘子精準地射向鐵尸衛的眼睛。只聽“噗噗”幾聲,巨人突然發出震天的咆哮,雙手捂住臉,鮮血從指縫里涌出來,染紅了胸前的鐵甲。
“趁現在!”冷天金飛身接住落下的玄冰刃,刀光橫掃,將鐵尸衛的膝蓋砍出道口子,雖然沒能劈開鐵甲,卻讓對方單膝跪地。胡雁的彎刀此時也飛了回來,紅綢纏在冷天金的手腕上,兩人合力將玄冰刃插進鐵尸衛的眼眶,寒氣順著刀刃注入,巨人的身體瞬間僵硬,最后變成座冰雕。
“這怪物的鐵甲里摻了寒鐵。”冷天金拔出玄冰刃,刀身上沾著的黑血正在結冰,“難怪斧刃能劈開石壁——這是用寒鐵令的邊角料煉的。”
唐星用布包扎好胳膊上的傷口,鐵盒子里的銀針少了三枚,他心疼地咂咂嘴:“看來寒鐵令確實在黑風寨,不然他們怎么會有這么多寒鐵廢料?”
四人繼續往前走,洞道的盡頭連著條排水溝,里面漂浮著腐爛的尸體,發出惡臭。冷天金用玄冰刃劈開柵欄,外面竟是聚義廳的后院,十幾個影衛正圍著個火盆烤火,黑袍上的骷髏頭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左邊第三個影衛的腰間,掛著密室的鑰匙形狀。”凌霜的長劍突然出鞘,藍光如閃電般射向影衛的咽喉,“動手!”
她的“蝕骨劍”快得讓人看不清軌跡,第一個影衛還沒反應過來就捂著脖子倒下,頸間的血珠還沒落地就凝成了冰粒——蝕骨劍的寒氣已順著血脈凍住了他的咽喉。冷天金的玄冰刃同時出鞘,刀光貼著地面滑行,寒氣在影衛們的腳邊炸開,瞬間結出片冰面。影衛們立足不穩,紛紛踉蹌,唐星的銀針趁機破空而至,精準地釘在他們握劍的手腕上。
“點子扎手!”有影衛嘶吼著揮劍劈來,劍風里裹著毒腥氣。胡雁的彎刀紅綢一卷,將劍穗纏在對方的劍柄上,猛地向后一扯,長劍脫手飛出,他再反手一刀,刀光掠過影衛的脖頸,紅綢瞬間吸飽了血,在火光里泛著詭異的暗紅。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后院的影衛已盡數倒地。冷天金撿起那個帶鑰匙的腰牌,上面刻著個“丙”字,邊緣磨得發亮,顯然被人摩挲過無數次。凌霜正用劍挑起影衛的黑袍,里面露出件青衫,與天龍門弟子的服飾一模一樣:“果然,天龍門的內奸不止玄虛子一個。”
聚義廳的大門虛掩著,門縫里透出燭火,隱約能聽見里面的交談聲。冷天金示意眾人熄滅火把,貼著墻根往里看——廳內擺著張虎皮大椅,椅上坐著個面戴青銅面具的人,面具上的血紋在燭火下流動,像是活的。影使單膝跪在地上,黑袍上的綠火還沒燒盡,露出的胳膊上纏著滲血的布條。
“廢物。”面具人的聲音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手里把玩著半塊寒鐵令,邊緣的冰紋與冷天金見過的那半塊正好契合,“連幾個毛頭小子都對付不了,留你何用?”
影使的頭埋得更低,聲音發顫:“教主息怒,他們中了花使的‘銷魂散’,撐不了多久。屬下這就去追……”
“不必了。”面具人突然起身,青銅面具轉向門口的方向,“他們已經來了。”
冷天金心知暴露,索性推門而入,玄冰刃的寒氣瞬間彌漫開來,廳內的燭火齊刷刷變成藍色。胡雁和凌霜左右包抄,唐星則隱在門后,鐵盒子的蓋子微微開啟,露出里面閃著寒光的銀針。
“冷家的小子,胡一刀的種,還有天龍門的小丫頭。”面具人打量著他們,手指在寒鐵令上輕輕敲擊,“倒是比我預想的來得早。”
“我二叔是不是你殺的?”冷天金的刀直指對方心口,寒氣在刃身凝成冰紋,“寒鐵令的另一半在哪?”
面具人笑了起來,笑聲在廳內回蕩,帶著說不出的詭異:“你二叔?那個守著半塊破令牌自以為是的蠢貨?他的骨頭現在還在血池里泡著呢——用冷家人的血養寒鐵,倒是有趣得很。”
“你找死!”冷天金的玄冰刃突然劈出,刀勢帶著極北的風雪,將空氣都凍得“咯吱”作響。面具人側身避開,指尖在刀背上輕輕一點,一股灼熱的氣浪突然炸開,冰紋瞬間融化,竟在刃身留下道焦痕。
“‘血影功’第九重,能化寒為火。”凌霜的長劍藍光暴漲,擋在冷天金身前,“小心他的指勁,沾著就會被灼傷!”
影使趁機從懷里摸出兩柄短刀,鐵鏈“嘩啦”作響,直取胡雁的后心。胡雁的彎刀紅綢向后一甩,纏住短刀的鐵鏈,同時身形急轉,刀光貼著地面劃出弧線,直逼影使的膝蓋。影使慌忙后退,卻被唐星的銀針射中腳踝,踉蹌著跪倒在地。
“取你心臟里的鑰匙!”胡雁的刀就要劈下,影使突然從懷里掏出個黑色的鐵哨,用力一吹,哨聲尖銳刺耳,聚義廳的地面突然“轟隆”作響,無數支毒箭從地磚下射出,直指四人要害!
冷天金玄冰刃一揮,寒氣在身前凝成冰墻,毒箭“噗噗”扎在上面,箭頭的青黑色在冰上暈開。凌霜的長劍則舞成藍光,將射向唐星的箭盡數挑飛,劍尖偶爾劃過地磚,濺起串火星——原來地面的青磚下藏著鐵板。
影使趁機滾到虎皮椅旁,面具人彎腰將他扶起,指尖在他胸口一點,影使突然慘叫起來,身體像蝦一樣弓起,皮膚下的血管暴起,如蛛網般蔓延。冷天金看得真切,那血管里流動的不是血,而是暗紅色的霧氣,正順著影使的咽喉往面具人指尖涌去。
“這是……‘噬心術’!”凌霜的聲音發顫,長劍在手里微微發抖,“血影教的禁術,能吸干人的內力,化為己用!”
影使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最后變成張人皮,貼在地上。面具人收回手,指尖的血紋更亮了,他掂了掂手里的寒鐵令:“現在,鑰匙在我這了。你們誰想試試,能不能從我手里搶走它?”
胡雁的彎刀紅綢突然暴漲,如雁群撲向面具人,刀光里裹著唐星的銀針,形成片密不透風的殺網。面具人卻只是抬手一揮,暗紅色的霧氣從袖中涌出,銀針沾上霧氣瞬間變黑,彎刀的紅綢也開始腐爛,散發出惡臭。
“雕蟲小技。”面具人冷笑一聲,霧氣突然化作只巨手,抓向胡雁的咽喉。冷天金的玄冰刃及時趕到,寒氣將霧氣凍成冰雕,巨手“咔嚓”碎裂,胡雁趁機后退,卻發現彎刀的紅綢已爛成了布條。
“你的玄冰刃確實有趣。”面具人打量著冷天金,青銅面具后的眼睛閃過絲貪婪,“可惜,還不夠強。”他突然拍出一掌,暗紅色的霧氣如潮水般涌來,所過之處,青磚盡數化為焦土。
冷天金將玄冰刃橫在胸前,寒氣順著刀刃流淌,在身前結成道冰盾。霧氣撞在冰盾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冰屑與黑霧交織,在半空凝成團詭異的灰煙。他突然想起玄冰決的心法——“極寒生熱,極熱生寒”,便試著將寒氣收回丹田,再猛地推送出去。
冰盾突然炸裂,寒氣化作無數冰針,穿透黑霧直刺面具人。面具人猝不及防,肩頭中了數針,青銅面具裂開道縫,露出里面蒼白的皮膚,竟沒有一絲血色。他怒吼一聲,霧氣突然暴漲,將整個聚義廳都籠罩其中,燭火瞬間熄滅,只剩下面具上的血紋在黑暗中發亮。
“唐星,東南角!”冷天金的聲音在黑霧中響起,玄冰刃的寒氣在地上留下冰痕,為眾人指引方向。他記得布防圖上標注,聚義廳的東南角是機關的總樞紐,只要破壞那里,就能打開通往密室的暗門。
唐星的銀針如流星般射向東南角,黑霧中傳來“咔咔”的聲響,地面突然裂開道口子,露出下面的石階。凌霜的長劍藍光在前面開路,胡雁的彎刀則斷后,四人順著石階往下走,黑霧在身后窮追不舍,所過之處,石階紛紛化為焦土。
密室比想象中狹小,中央的石臺上擺著個水晶棺,棺內躺著個穿白裙的女子,面容栩栩如生,正是冷天金在蘇州見過的那個畫舫姑娘。她的胸口插著柄短劍,劍柄上的冰紋與冷家玉佩如出一轍,棺底鋪著的寒鐵令碎片,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塊。
“是我姑姑。”冷天金的聲音有些發顫,玄冰刃的寒氣讓水晶棺結了層薄冰,“她當年為了保護寒鐵令,假死脫身,沒想到……”
棺蓋突然“咔嚓”裂開,女子的眼睛猛地睜開,瞳孔里沒有絲毫神采,只有片死寂的白。她抬手抓住冷天金的手腕,指甲里滲出黑血,正是血影教的“尸毒”。
“小心!她被煉成‘血傀儡’了!”凌霜的長劍刺向女子的后心,藍光卻被彈了回來——棺內的寒鐵令碎片突然飛起,在女子周身結成道鐵網,擋住了所有攻擊。
女子的嘴唇動了動,發出非人的嘶吼,身形突然暴漲,白裙撐破,露出下面的黑袍,與影衛的服飾一模一樣。她的動作快得像道影子,指尖的黑血濺在石臺上,留下冒煙的痕跡。
胡雁的彎刀紅綢纏住女子的腳踝,想將她絆倒,卻被對方反手抓住紅綢,猛地向后一扯,他整個人被拖得飛了出去,撞在石壁上,吐出口血來。唐星的銀針射向女子的關節,卻被寒鐵令碎片擋住,銀針“當啷”落地,已經變黑。
冷天金的玄冰刃與女子的指尖碰撞,寒氣與尸毒在半空較量,冰粒與黑血交織成網。他突然發現,女子的脖頸上有個極小的“影”字刺青,與花使的位置一模一樣——原來她也是血影教的人,或許從一開始,接近自己就是場陰謀。
“寒鐵令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冷天金的刀逼得更緊,寒氣在女子的臉上凝成薄冰,“你說不說?”
女子突然停止掙扎,空洞的眼睛里流下兩行血淚,嘴唇翕動著,吐出幾個破碎的字:“錢塘江……底……”話音未落,她的身體突然炸開,化作漫天黑血,石臺上的寒鐵令碎片也隨之融化,滲入石縫中,消失不見。
密室的石門突然開始晃動,顯然是面具人在外面攻擊機關。冷天金看著空蕩蕩的石臺,突然明白過來——寒鐵令根本不是實體,而是藏在這些碎片里的地圖,現在地圖隨著碎片融化,唯一的線索就是女子最后說的“錢塘江底”。
“走!”冷天金抓起胡雁,玄冰刃在石壁上劈開條通道,寒氣順著通道蔓延,暫時擋住了追兵。凌霜和唐星緊隨其后,四人沖出密室時,聚義廳已經塌了大半,面具人站在廢墟上,青銅面具裂開的縫更大了,露出里面的半張臉,竟與胡雁有幾分相似。
“想跑?”面具人冷笑一聲,暗紅色的霧氣化作條長鞭,抽向冷天金的后心。冷天金反手一刀,寒氣將鞭梢凍成冰棱,他借著反作用力縱身躍起,玄冰刃在半空劃出道弧線,刀光掠過面具人的頭頂,將青銅面具劈成兩半。
面具下的臉暴露在月光下,胡雁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彎刀“當啷”落地——那人的眉眼,竟與他父親胡一刀一模一樣!
“爹?”胡雁的聲音發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不是死了嗎?”
“死?”男人的嘴角咧開個詭異的笑容,臉上的皮膚突然裂開,露出下面的血紋,“為了練成血影功第九重,我早就不是人了。你以為你爹退隱是為了避禍?他是為了研究怎么把活人煉成傀儡!”
他突然拍出一掌,暗紅色的霧氣直取胡雁心口。冷天金的玄冰刃及時擋住,寒氣與霧氣碰撞,發出“滋滋”的聲響。凌霜的長劍則從側面刺來,藍光如電,直指男人的咽喉。
“小丫頭片子,也敢班門弄斧?”男人側身避開,指尖在劍身上一彈,一股灼熱的氣浪順著劍身蔓延,凌霜只覺虎口一麻,長劍險些脫手。
唐星的銀針突然從男人的腳底射出,那里是血影功的罩門所在。男人慘叫一聲,踉蹌著后退幾步,黑霧從傷口涌出,在地上凝成只血手,抓向唐星的腳踝。
“就是現在!”冷天金的玄冰刃突然脫手飛出,刀光如流星般掠過男人的脖頸,寒氣瞬間凍住他的血脈。胡雁的彎刀也同時劈出,紅綢裹著刀光,直刺男人的心臟。
男人的身體僵在原地,臉上還保持著詭異的笑容,脖頸和心口的傷口處凝結著冰花,黑霧在冰花中掙扎,最后漸漸消散。他倒下的瞬間,黑風寨突然響起震天的爆炸聲,火光沖天,顯然是鬼哭陣的機關被引爆了。
“是破陣符!”凌霜望著遠處的火光,長劍上的藍光漸漸平息,“我剛才在聚義廳的橫梁上,已經把符貼好了。”
冷天金撿起地上的青銅面具,里面刻著個“胡”字,筆畫深得像是用指甲摳出來的。他突然想起女子最后說的話,從懷里摸出半張地圖,上面錢塘江的位置被朱砂圈了起來,旁邊寫著行小字:“寒鐵令的真正秘密,在江底的沉船里。”
胡雁的紅綢已經換了條新的,是從影衛的尸體上解下來的黑布,他將彎刀插進刀鞘,聲音有些沙啞:“我爹……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凌霜拍了拍他的肩膀,長劍上的冰碴簌簌掉落:“有些人練了邪功,就再也不是自己了。你能親手了結他,是幫他解脫。”
唐星正在收拾鐵盒子,里面的銀針只剩下不到一半,他心疼地吹了吹上面的黑血:“接下來去錢塘江?我聽說那里的水鬼厲害得很,專拖過路的船。”
冷天金望著黑風寨的火光,玄冰刃的寒氣在掌心凝成冰珠,又漸漸融化:“去。不管寒鐵令的秘密是什么,總得弄個明白。”
四人走出黑風寨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懸崖上的吊橋不知被誰砍斷了,下面是萬丈深淵,云霧在谷底翻滾,像是無數只等待獵物的野獸。冷天金將玄冰刃插進懸崖的石縫里,寒氣順著刀刃蔓延,在下面結出道冰橋,冰紋在晨光里泛著七彩光暈,如同一道通往未知的彩虹。
“走吧。”冷天金率先踏上冰橋,寒氣在腳下流淌,將云霧都凍成了冰晶,“錢塘江的水,該暖和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