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盯著衣柜，指尖在一排衣服上滑過。

商務酒會她參加得不多，大多時候都是韓非出面。但今晚不同——Naomi Chen是出了名的挑剔，如果她本人不到場，這位剛拿下戛納金獅的導演很可能轉頭就接競品的案子。

手指最終停在一件黑色西裝裙上。

Saint Laurent「Le Smoking」——去年年會特意準備的戰袍。在髖骨上方利落收束，如刀裁般勾勒出凌厲腰線，微闊的平直肩線末端自然上揚，深V領口精確止于鎖骨下兩指，既保持優雅又暗藏鋒芒，側面高開衩，行走時若隱若現腿部線條。

她換上裙子，踩上Jimmy Choo的尖頭高跟鞋，站在鏡子前轉了半圈。

鏡中的女人利落得像一把出鞘的刀。

韓非發來消息：【真不用我去接你？】

姜淮回復：【不順路，別折騰了，八點酒店見】

她噴了點香水，手腕在耳后輕輕一蹭。柑橘前調，雪松尾調——刻意避開了周敘白曾經送她的那款。

出租車停在寶格麗酒店門口時，距離酒會開始還有十五分鐘。

姜淮正猶豫要不要給韓非打電話，身后突然傳來一聲：

“姜淮——”

她回頭，看到周敘白從那輛黑色保時捷911上下來。

他今晚穿了套槍駁領西裝，剪裁鋒利得像能割傷人。袖口的金屬袖扣在酒店燈光下泛著冷光，領帶是暗紋的深藍，襯得膚色愈發冷白。

插入回憶

“呵，賺得倒不少。”姜淮小聲嘀咕。

周敘白走近時，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雪松味——和九年前他用的那款香水一模一樣。

高中天文臺里，他低頭調試望遠鏡時，后頸散發出的就是這種氣息。倫敦雨夜，她摔門而去時，空氣中殘留的也是這種冷香。

姜淮記得曾將看到過一篇科普文，大腦在處理氣味時會在0.1秒內激活杏仁核和海馬體，直接跳過理性思考。科學上來說，這叫“嗅覺記憶的自動化處理“，大腦構造導致有些反應根本不受理智控制。

“在等韓總？”周敘白站到她身側。

姜淮沒看他：“在等一個不用見到你的奇跡。”手機震動了一下，她點開是韓非發來的語音：“你到了就先上去，我車被擦了在等交警過來處理，一會兒幫我解釋下。”

周敘白在一旁低笑了一聲，伸手示意她先進門。

從酒店大門到電梯的每一秒，姜淮都覺得煎熬。

她加快腳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聲響。周敘白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始終保持著半步的距離。

電梯門關上后，狹小的空間里雪松味愈發濃烈。姜淮緊緊貼著墻壁，雙眼直視前方，仿佛周敘白是什么洪水猛獸。

他卻靠在另一側，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在她身上——從肩頸處垂落的鉆石項鏈，到腰側的曲線，再到開衩處若隱若現的腿。

九年了。

插入回憶

他貪婪地看著，想把每一幀都刻進腦海里。

“叮——”電梯門開了。

爵士樂和酒杯碰撞聲瞬間涌入，沖散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酒會現場光影交錯。

姜淮很快鎖定了Naomi Chen——那位華裔導演正舉著香檳，和一位穿著銀色禮服的女人交談，笑得眉眼彎彎。

她深吸一口氣，掛上職業微笑走過去。

“Naomi，恭喜你拿下金獅獎。”姜淮伸出手，“我是象限創意的姜淮。”

Naomi眼睛一亮：“姜淮，溫晚跟我提到過你很多次。”

姜淮聽到溫晚的名字莞爾一笑。

周敘白適時地站到她身側，向Naomi舉杯：“看來姜總監的團隊比傳聞中更專業。”

他的酒杯輕輕碰了下姜淮的，冰塊的脆響像某種隱秘的挑釁。

Naomi感覺這倆人肯定有點什么關系，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掃視。

姜淮忽略Naomi打量的眼神，剛要切入正題，林薇卻突然出現，親昵地挽住Naomi的手臂：“導演！好久不見，上次戛納的after party玩得開心嗎？”

姜淮瞇起眼，林薇今晚穿了條銀色亮片裙，像條閃閃發光的蛇，她討厭蛇。

“Naomi，”林薇晃著酒杯，“星環下季度的品牌紀錄片，您有興趣嗎？”

姜淮淡淡掃了林薇一眼，連嘴角都懶得抬一下，直接無視她的存在，繼續對Naomi說道：

“關于Orion V的創意視頻，溫晚之前已經和您郵件溝通過初步方向。今天正好周總也在，我們可以直接確定一下后續合作細節，您看方便嗎？”

姜淮平靜地看著Naomi，并沒有一味討好，反而顯得林薇有些過分刻意，后者的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酒杯。

Naomi挑眉，目光在姜淮和林薇之間掃了一圈，隨即笑著點頭：“當然，我正想聽聽你們的想法。”

姜淮轉身走向露臺，三月的風帶著涼意拂過她的臉頰。她雙手撐在欄桿上，望著腳下璀璨的城市燈火，終于長舒一口氣——和Naomi的談話很順利，這次的項目總算有了著落。

身后傳來腳步聲，周敘白在她半米外站定，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他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挺拔，西裝外套不知何時已經脫下搭在臂彎。

“林薇在圈內人脈很廣，“他的聲音在夜風中更加清晰，“Naomi上部獲獎影片的投資方就是她的朋友。“

姜淮只是靜靜地聽著。

“Orion V的實車到了，想看看嗎？”

姜淮終于轉頭看他。

他晃了晃車鑰匙，“地下車庫。”

“周總，”姜淮冷笑，“你一直是這樣跟乙方相處嗎？”

“不。”他摘下眼鏡，露出那雙她曾無比熟悉的眼睛，“只有周敘白面對姜淮的時候。”

地下車庫空曠寂靜。

Orion V靜靜停在那里，流線型車身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

周敘白按下鑰匙，車燈亮起的瞬間，姜淮看清了前格柵上刻的星環LOGO——下方還有一行小字：

Vega 003

周敘白靠在車邊，領帶已經松開，襯衫領口敞著露出鎖骨，“姜淮。”他輕聲叫她的名字，像在念一句咒語，“我們能不能……”

“不能。”

她轉身就走，高跟鞋的聲音在車庫里回蕩。

周敘白沒追上去。

他只是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電梯口，才低頭笑了笑，對著空氣說：

“那就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