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緣出門特意穿了一件極為寬松的黑色布袍。

為的就是將換取的物資藏在里面，能夠掩人耳目。

亂世當下，自己若是明擺著將這么多的物資抱在懷中，再穿梭于大街小巷，無異于自招麻煩！

往后的清陽觀，怕是少不了梁上君子了。

謹慎是他前不久剛學會一條保命技巧。

寒水街道上，車水馬龍，販夫走卒叫喚聲不絕于耳。

不少膀大腰粗的獵戶行走街邊推銷著手中的獸材皮毛，亦或是草藥販子席地而坐，擺上些少見稀缺的雪域靈芝，若是碰到個有緣人便可賣個極為不俗的好價錢。

但這些對周緣而言并無太多吸引，

無他，唯手“窮”爾。

快步走過寒水街道，他心里有件重要的事情去實施。

若是成功，能使他的生存狀況得到極大改善。

“砰！”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

周緣循聲看去。

竟是一個背著草藥簍的老漢被人用腳踹翻在地。

簍子里的藥草撒了一地，接著被那揣人的灰袍漢子用腳碾得稀爛。

“狗一樣的東西，敢跟你宋爺藏私貨？”

尖細的嗓音刺得人心底發。

“這點破草就想糊弄過去？不知道這條寒水街上誰說了算？”

周緣停住腳步，隨著人群目光一同看向老人。

被踹的老漢他認得，姓王，寒水鎮的居民都叫他王半斤。

老人雖已年近古稀，卻因為家中有個因為打獵受傷的癱瘓兒子，每日天不亮就出城采藥，風雨無阻。

就為了多賣些錢財，去養他那癱瘓的兒子。

因為太過勞累而營養不良，全身上下跟個骨頭架子似的異常干瘦，湊不齊半斤肉，所以被人叫作王半斤。

令人唏噓。

而踹人的兩個灰袍漢子，名叫宋大與宋二。

宋二用腳尖碾著王半斤的手背，肥臉上堆滿獰笑：

“上次就跟你說過，采到鐵脊草得先孝敬宋爺，你當耳旁風是吧？”

他們二人是這條寒水街道的管事，隸屬于城備司巡坊。

且仗著自己是外城四大商行中的藥商宋家的外姓子弟，平日里橫行霸道，無惡不作。

而躺在地上的王老漢雖然疼得渾身發抖，卻是死死盯著那堆被腳碾爛的藥草，嘶啞著聲音哀求道：

“那是……那是給我兒換藥的……”

“你兒的命值幾個錢？”

宋大蹲下身，接著又從老漢的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打開竟是半塊風干的獸肉，他掂了掂，滿臉嗤笑道：

“藏得挺深啊，這等好東西也敢私留？”

“官…官爺…！”

“那…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啊…！”

王半斤只覺得心如刀割，苦苦掙來的東西此刻竟被一搶而空，口中竟連話都說不清了。

周圍的攤販縮著脖子不敢作聲，連路過的行人均是低著頭顱快步走開，仿佛走慢了下個倒霉的就是自己。

周緣看得眉目緊皺，掌心的雷訣幾乎要凝實。

要知道他昨天拼死拼活才采到一株鐵脊草，可自己畢竟年輕力壯，那王老漢又是什么身體？

就那簍里的幾株藥草，怕是那老漢在冰原邊緣蹚了好幾天才尋到這點生計。

可如今竟被這倆貨如此糟踐。

實在是該死！

可慢慢的，他虛掐的手決卻又停息下來。

他心里有些無可奈何。

救的下別人卻救不了自己。

若自己都快自身難保了，又如何有能力去管別人的事？

周緣不是圣人，也不想去做圣人。

正欲轉身離開，卻見宋大突然朝他這邊瞥來。

那雙鷹隼似的眼睛在他黑袍鼓起的腰間一掃，

突然亮了！

“喲，這不是清陽觀的小雜毛嗎？”

宋大拍了拍宋二的肩膀，兩人跟拖死狗似的把王老漢甩在一邊，徑直朝周緣走來。

周緣心里一緊，心里暗道糟糕！

自己剛才就該直接走掉，誰知道看熱鬧看到最后自己也惹火上身了。

“小雜毛命挺硬，還沒死在城外呢？”

周緣內心暗自咒罵，恨不得一人送他一發掌心雷。

可他不敢這么做，城內私自傷人是重罪，無論是何原因，皆要被城衛軍拿下，輕則囚禁終生，重則當即誅殺。

沖動是魔鬼，自己如今一沒背景二沒實力，惹了一身騷還不是得他自己收拾。

周緣醞釀了些許感情：

“哈哈，原來是宋大宋二兩位大哥，我說聲音怎么這么熟悉呢，瞅您二位這富態勁兒，一看最近就沒少忙活…”

“呵呵，你小子跟剛見面一樣，還是這么會說話。”

那宋二咪眼瞥了周緣一眼，顯出一臉的不屑，隨后晃了晃有些吃重的胃袋，好讓自己站的舒服一些。

“嘴挺利。”

宋大上前一步，干瘦的手指戳向他懷里，

“不過嘴利不能當飯吃，兜里得東西才行。”

“看你樣子是剛從城備司出來吧？收獲想必也是不少吧？”

“看來昨天出城是撈到什么好處了！”

周緣側身閃過，而后扯出個僵硬的笑：

“宋大管事說笑了，我就采了點不值錢的藥草，換了兩斤黑麥面勉強糊口，哪來的什么好處？”

“沒好處？”

說著宋大便已經走到了他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懷里藏著的東西。

“那你這袍子鼓囊囊的是什么？”

“當宋大爺瞎？”

“怎么會！宋大爺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怎么會瞎呢？”

周圍傳來幾聲壓抑的嗤笑。

宋大臉色一沉，顯然沒料到這小道士竟敢當眾駁他的面子。

“少他媽廢話！”

宋大突然拔高聲音，伸手就要去扯周緣身上的黑袍，

“要是搜出來什么好東西，少不了你一頓皮肉之苦！”

這二人觀察周緣許久，篤定他就是個沒背景的騙子道士，從別處混不下去才躲進這破道觀。

初次試探后，膽子便逐漸大了起來，如今已是明搶。

宋大這一下來得又快又猛，周緣避無可避，懷里火磷摩擦得“嘩啦”作響。

“滾開！”

周緣猛地后退半步，語氣中帶了些許怒意。

他是不想惹事，可如今這倆貨的手都摸到他懷里了。

再退讓下去，今天換來的東西就得被搶個精光。

那他昨天在冰原跟血尸以命搏殺算什么？

自己白挨凍受怕了？

宋大看著眼前有些色厲內荏的周緣，直直呆愣了一下，旋即獰笑起來：

“嘿，小雜毛還敢炸毛？看來上次給你的教訓不夠啊。”

他沖宋二使了個眼色，

“給我按住他，真搜出東西來，讓他知道在寒水街道誰是爺！”

周緣看著撲過來的宋二，眼底最后一點隱忍也磨沒了。

“搜我？”

周緣的聲音逐漸冰冷，

“你們也配？”

宋二的肥手已經抓到眼前，周緣突然側身，右手看似隨意抬起，掌心隱有雷光一閃而逝。

宋二只覺指尖觸到一團極為滾燙的東西，隨即劇痛順著手臂炸開，“嗷”的一聲慘叫響徹街道——

他的手掌心已經焦黑一片，皮肉正滋滋地冒著白煙。

“別著急！”

“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