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里的安穩(wěn)并未持續(xù)太久。

許瑤調息醒來時，發(fā)現青灰正蹲在角落，對著那幾顆亮晶晶的石頭發(fā)呆。那些石頭約莫拳頭大小，表面泛著柔和的光暈，湊近了能感覺到絲絲縷縷的元氣在流動。

“這是什么？”她走過去問。

青灰抬頭，爪子指了指石頭：“聚氣石，能慢慢攢元氣。”它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攢了好久才這么幾顆?！?

許瑤拿起一塊，指尖觸到石頭的瞬間，體內消耗的元氣竟有了一絲微弱的共鳴。她心中一動，這東西雖比不上靈石精純，卻勝在溫和，正好適合她現在恢復傷勢。

“借我用用？”

青灰立刻把所有聚氣石推到她面前，小腦袋點得像撥浪鼓：“都給你！”

許瑤失笑，取了兩顆握在掌心，重新閉眼調息。這次有聚氣石輔助，元氣恢復的速度快了不少，之前打斗留下的暗傷也漸漸舒緩。

不知過了多久，地穴入口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撞擊禁制。青灰猛地站起身，琥珀色的眼睛瞬間繃緊，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聲。

“有人來了？”許瑤也立刻警惕起來，握緊了斷劍。

震動越來越密集，外面隱約傳來尖利的嘶鳴，不是妖獸的吼聲，倒像是某種蟲類振翅的聲音，密密麻麻的，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是噬靈蟻！”青灰臉色微變，“它們怎么找到這的？”

話音未落，洞口的藤蔓突然被撕開，黑壓壓的蟻群涌了進來。這些螞蟻足有拳頭大，外殼泛著金屬光澤，口器開合間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所過之處，石壁竟被啃出一道道淺痕。

“它們能破禁制？”許瑤心頭一沉。青灰說過這里的禁制能擋妖兵，可這些噬靈蟻顯然不止妖兵的實力。

“是蟻后！”青灰盯著蟻群后方，那里有一只半人高的巨蟻，通體暗紅，頭上長著兩根彎曲的觸須，正慢悠悠地指揮著蟻群，“妖將境中期！”

噬靈蟻后似乎察覺到地穴里的氣息，觸須猛地一顫，蟻群頓時像潮水般撲向許瑤和青灰。

“你對付蟻群，我去殺蟻后！”許瑤當機立斷。這些小螞蟻數量太多，硬拼只會被耗死，必須先解決源頭。

青灰點頭，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青灰色的閃電沖進蟻群。它的利爪和尖牙此刻成了最有效的武器，每一次撲擊都能撕開數只噬靈蟻的外殼，墨綠色的汁液濺得滿地都是。

許瑤則借著石壁的掩護，避開蟻群的鋒芒，朝著蟻后沖去。蟻后似乎沒把這個人類放在眼里，只是揮動觸須，讓幾只噬靈蟻攔住她。

許瑤眼神一凜，體內元氣全力運轉，斷劍帶著凌厲的勁風橫掃而出。那些攔路的噬靈蟻瞬間被劈成兩半，她趁勢一躍，斷劍直指蟻后那對復眼。

蟻后這才察覺到危險，龐大的身軀猛地向后一縮，同時噴出一股粘稠的液體。許瑤早有防備，側身避開，液體落在石壁上，竟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冒出陣陣白煙。

好險！

她不敢大意，腳下步法變幻，不斷尋找攻擊機會。蟻后的外殼雖硬，但行動遲緩，這是它最大的弱點。

另一邊，青灰漸漸有些吃力。噬靈蟻太多了，殺了一批又來一批，它身上已經添了好幾道傷口，是被蟻群的口器劃傷的。

“青灰！”許瑤見狀，急喝一聲，吸引蟻后的注意，“看這邊！”

蟻后被激怒，放棄了指揮蟻群，轉而將目標鎖定在許瑤身上。它猛地抬起前肢，朝著許瑤拍來，帶起一陣腥風。

許瑤不退反進，借著前肢揮過的空隙，身形一矮，貼近蟻后的腹部。這里的外殼明顯比背部柔軟，正是攻擊的好地方！

她握緊斷劍，將所有元氣灌注其中，斷劍瞬間亮起一層淡淡的白光。

“給我破！”

斷劍狠狠刺進蟻后腹部，沒入近半尺。蟻后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嘶鳴，龐大的身軀劇烈地扭動起來，想要將許瑤甩下去。

許瑤死死攥著劍柄，任憑蟻后的掙扎將她撞得撞向石壁，硬是沒松手。她能感覺到斷劍下的肌肉在瘋狂收縮，似乎想把劍擠出來。

“青灰！”她咬著牙喊道，“找機會攻擊它的觸須！”

青灰立刻會意，忍著傷痛沖出蟻群，瞅準蟻后因劇痛而晃動的觸須，猛地跳了上去，尖利的牙齒狠狠咬在觸須根部。

“嘶——！”

蟻后發(fā)出一聲更凄厲的慘叫，觸須瞬間癱軟下來。失去了指揮的蟻群頓時亂了陣腳，攻擊的勢頭明顯減弱。

就是現在！

許瑤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猛地拔出斷劍，又在蟻后吃痛的瞬間，將劍再次刺入剛才的傷口，這次直接穿透了整個腹部！

蟻后的身軀猛地一僵，所有動作都停了下來。它的復眼漸漸失去光澤，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激起一片塵埃。

隨著蟻后的死亡，剩下的噬靈蟻像是失去了主心骨，開始四散逃竄。青灰沒去追，只是晃了晃有些發(fā)暈的腦袋，跌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許瑤也脫力地靠在石壁上，看著滿地的蟻尸和狼藉，只覺得手臂都快抬不起來了。

“又搞定了……”青灰舔了舔爪子上的傷口，聲音有些虛弱，卻帶著一絲得意。

許瑤走過去，檢查了一下它的傷勢，還好都是皮外傷，沒傷到要害。她撕下衣角，蘸了點水（地穴角落里有個小水洼），小心地幫它清理傷口。

“下次別這么拼命?！彼穆曇粲行┥硢　?

青灰抬起頭，看著她額角的汗珠，小聲道：“你也一樣?！?

許瑤動作一頓，隨即笑了笑，沒再說話。

清理完地穴里的尸體，兩人再次陷入疲憊。這次許瑤沒敢立刻調息，而是讓青灰守著，自己先去洞口查看。

藤蔓掩蓋的洞口外，除了滿地的蟻尸，并沒有其他異常。但她總覺得心里不安，這些噬靈蟻來得太蹊蹺了，像是有人故意引來的。

“青灰，”她回到地穴，沉聲道，“這里可能不安全了?！?

青灰愣了一下：“為什么？”

“噬靈蟻不會無緣無故聚集，更不會精準找到這里的禁制。”許瑤皺眉，“說不定是黑風谷的人，或者……其他什么東西?！?

青灰琥珀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凝重，它低頭嗅了嗅，突然道：“外面有陌生的妖氣，很淡，但很奇怪?！?

陌生的妖氣？

許瑤的心沉了下去?？磥硭念A感沒錯，這地穴是待不下去了。

“我們得走?！彼敊C立斷，“你知道附近還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嗎？”

青灰想了想，點頭道：“往東走，有片迷霧森林，里面磁場很亂，不管是人還是妖，進去都容易迷路，或許能躲一陣子?！?

“那就去那?！?

兩人不再耽擱，簡單收拾了一下（主要是把那幾顆聚氣石帶上），趁著夜色離開了地穴。

剛走出沒多遠，許瑤就感覺到身后有目光在盯著她們，若隱若現，卻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她沒回頭，只是拉著青灰加快了腳步，同時在心里盤算著：不管跟著的是什么，這次恐怕不會像之前那么好應付了……

離開迷霧森林后，許瑤與青灰一路向東，踏入了凡域東荒與玄滄界的交界地帶。這里的靈氣已比凡域濃郁數倍，偶爾能見到遂欲靜初期的修士，也常有低階妖族出沒。青灰的妖力在這環(huán)境中愈發(fā)活躍，身形竟悄然長到了半人高，琥珀色的眼眸里多了幾分屬于妖族的銳利。

越靠近玄滄界，天地間的規(guī)則便越清晰。一日，兩人途經一處名為“斷塵崖”的裂谷，谷底隱約傳來法則共鳴的震顫。青灰突然停下腳步，鼻尖輕嗅：“下面有熟悉的氣息，像……萬妖谷的老東西?！?

許瑤握緊斷劍（劍身在玄滄界靈氣滋養(yǎng)下已修復大半），低頭看向深不見底的裂谷：“下去看看。”

谷底竟是一片古老的祭壇，中央矗立著一塊殘破的石碑，上面刻滿了扭曲的符文。祭壇周圍，幾個披著獸皮的萬妖谷修士正圍著一團幽藍火焰，火焰中隱約浮現出一道虛影——那虛影生有雙翼，身軀卻只有半截，氣息微弱得幾乎要消散。

“是墮天使殘魂！”青灰低呼，“傳說中鴻蒙境的古老種族，因觸犯天條被斬斷身軀，流放至各界?！?

許瑤的目光卻被石碑上的符文吸引，那些紋路似曾相識，與她掌心黑石偶爾浮現的微光隱隱呼應。就在她指尖觸碰到石碑的剎那，一股龐大的信息流猛地涌入腦?！?

畫面中，一個白衣女子立于鴻蒙境混沌海畔，手持一柄琉璃劍，劍下是跪地求饒的墮天使。女子聲音清冷：“你以眾生魂魄煉‘輪回血幡’，逆天而行，當斷你仙骨，碎你神魂，永世承受殘缺之苦。”

墮天使嘶吼：“我若魂飛魄散，你亦會沾染因果！他日你轉世輪回，必承我今日之痛，身軀殘缺，道途坎坷！”

白衣女子眉心微蹙，終究是收了劍，只斬斷墮天使雙翼與半截身軀：“便留你一縷殘魂，觀我是否懼這因果?！?

信息流戛然而止，許瑤捂著劇痛的額頭，冷汗浸透衣襟。青灰連忙扶住她：“怎么了？”

“我……”許瑤望著祭壇中那團幽藍火焰，掌心黑石突然灼熱起來，“我好像記起來了。”

原來，那白衣女子便是她的前世。當年為護混沌海的法則平衡，她親手懲戒了墮天使，卻也因對方臨死前的詛咒沾染了因果。天道輪回最忌執(zhí)念，她轉世時，天道便以“殘缺”為枷鎖，鎖住她前世的仙骨與大半靈力，既是償還因果，也是讓她在凡俗中重新悟“眾生平等”之道——畢竟，前世的她雖守護了規(guī)則，卻也因過于冰冷的“公正”，從未體會過殘缺者的掙扎。

“所以你的腿……”青灰琥珀色的眼睛里滿是了然，語氣卻軟了下來，“不是天生的，是天道欠你的?！?

許瑤笑了笑，扶著石碑站起身。此刻再看自己不便的左腿，竟少了幾分怨懟，多了幾分釋然。她掌心的黑石徹底亮起，一道柔和的光芒涌入她的腿骨，多年的滯澀感竟消散了些許，行走間輕快了不少。

“因果循環(huán)，如今該是了結的時候了?！彼聪蚣缐械膲櫶焓箽埢辍?

那殘魂似也感應到了什么，火焰劇烈跳動：“是你……你終于來了！”

萬妖谷修士見狀不妙，紛紛祭出法寶攻來。青灰怒吼一聲，身形暴漲至丈余高，青灰色的鱗片覆蓋全身，竟顯露出幾分上古妖獸的虛影：“滾開！”

許瑤則提著半修復的琉璃劍（斷劍在黑石力量下顯露出真身），徑直走向殘魂：“當年我斷你身軀，是因你濫殺無辜；今日我解你詛咒，是因我已懂‘殘缺’之苦?！?

她揮動琉璃劍，黑石的光芒與劍氣相融，在殘魂周圍畫出一道輪回陣：“從此你我因果兩清，入輪回重修吧。”

墮天使殘魂愣了許久，火焰漸漸平息，化作一道流光沖入陣中。隨著陣紋亮起，許瑤左腿的枷鎖徹底碎裂，一股屬于前世的仙力悄然復蘇，瞬間沖破了凡人境的桎梏，直抵遂欲靜中期。

萬妖谷修士早已被青灰打退，此刻望著氣息暴漲的許瑤，滿臉驚駭。許瑤卻沒理會他們，只是低頭看向青灰：“走吧，去玄滄界的萬妖谷看看?！?

青灰蹭了蹭她的手心，尾巴輕搖：“那里的老家伙們要是敢欺負你，我就把他們的巢穴掀了?！?

兩人轉身離開斷塵崖，朝著玄滄界的萬妖谷飛去。許瑤低頭看著自己漸漸恢復知覺的左腿，又摸了摸掌心的黑石——前世的因果已了，今生的路才剛剛開始。而玄滄界的九天城、寂滅淵，鴻蒙境的三千道域，正等著他們去揭開更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