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話音未落，粉衣少女柳如煙已急得跺腳：“阿姐！別信他！他連影衛都怕，怎會真心幫我們？”她手中銀簪寒光閃爍，警惕地盯著林峰。

蘇清瑤卻輕輕按住柳如煙的手腕，咳喘稍平，蒼白臉上浮起一絲虛弱的笑意：“公子既知龍須草救不了我，想必也知曉…何藥能救？”她目光盯著林峰，隨即看向簍中蜷曲的藥草，“這龍須草，是公子為至親所采吧？肺癆蝕骨之痛…清瑤感同身受。”

林峰心頭一震。母親蜷縮在破屋草席上咳血的畫面與眼前女子蒼白的面容重疊，那灘帕上的腥紅刺得他眼底發澀。他攥緊藥簍背帶，心里五味雜陳。

“斷魂崖深處，蛇穴之畔的川貝母，”蘇清瑤喘息著，從懷中取出一卷泛黃皮紙，“九蒸九曬，佐以龍須草為引，可成‘九轉還肺丹’——此乃前朝御醫孫邈所遺殘方，我蘇家可是花費九侏上品藥材方才獲得此丹方，九轉還肺丹能拔除肺癆沉疴，根治肺疾。”最后二字，她咬得極重，目光緊緊鎖住林峰。

根治！林峰呼吸一滯。母親纏綿病榻三年之久，不知多少日夜咳嗽，被這肺癆折磨三年之久。這二字，是他夢中都不敢奢望的救贖。

“此方…當真？”林峰聲音有些發干，目光死死盯住那卷皮紙。

“不敢欺瞞公子，清瑤愿以命立誓。”指尖拂過帕上未干的血跡，“若公子不信，我可先寫半方為憑。待龍須草到手，再奉全方及炮制之法。”她頓了頓，看向地上泥漿里掙扎的刀疤臉，“至于影衛…公子不必憂心。”聽到這刀疤臉暗道不好，掙扎的更加用力。

話音未落，柳如煙眼中厲色一閃！她身影如蝶掠出，手中銀簪“噗嗤”一聲，精準刺入刀疤臉后頸！刀疤臉渾身一僵，喉間“嗬嗬”兩聲，瞪圓的眼中滿是驚駭，頃刻便沒了聲息，到死也不敢相信柳如煙敢殺人滅口。

“哼！陶家的狗，死不足惜！”說完柳如煙拔出銀簪，在對方衣襟上蹭凈血跡，動作干脆利落得令人心驚。她冷冷掃過地上另外三個捂腕哀嚎的地痞：“至于這幾個廢物…”她指尖一彈，三枚細如牛毛的銀針悄無聲息沒入三人眉心。慘嚎聲戛然而止，巷中只剩雨聲淅瀝。

林峰喉嚨滾動了一下，瞳孔驟縮！這粉衣少女出手之狠辣，遠超他預料。

“放心，只是‘三日醉魂針’，昏睡三日罷了。”“昏睡三日？你不怕他們通風報信嗎？”林峰不解的看向柳如煙。柳如煙撇撇嘴道：“你以為影衛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進的嗎，這三個都是小嘍嘍，上不了臺面”。說完看向林峰喊到：“喂！采藥的，我阿姐的誠意你也看到了？龍須草換根治你娘的方子，這買賣你不虧！”

就在這時，蘇清瑤捂嘴輕咳兩聲，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玉瓶，倒出一粒碧綠藥丸塞入刀疤臉口中。“化尸粉，半日即化，骨肉無存。”她聲音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尋常事。林峰聽到這不由得打量起眼前這女子，陷入了沉思。柳如煙從那尸體上取下一枚令牌，那令牌非金非鐵，刻著猙獰鬼面，此刻令牌中心一點暗紅紋路正微微閃爍，如同活物呼吸。

“影衛令牌互有感應，此物留不得。”她玉手一握，內力微吐，“咔嚓”一聲脆響，令牌化為齏粉，那點紅光掙扎閃爍幾下，最終湮滅在雨水中。“此地不宜久留，陶家影衛循蹤之術極快。”

她抬眸看向林峰，雨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眼神卻亮得驚人：“公子，龍須草生于斷魂崖陰濕石縫，非熟知地形者難覓。清瑤愿以殘方為質，五十兩紋銀為酬，請公子引路采藥。待得藥成，根治令堂沉疴的九轉還肺丹，雙手奉上。”

雨勢漸大，敲打著青石板，也敲打著林峰的心。他低頭看著簍中那幾株蜷曲的龍須草，又望向蘇清瑤咳血后愈發脆弱卻異常堅定的臉。母親枯槁的手抓著他衣角哀求“活下去”的畫面，與父親臨終“守護該守之人”的怒吼在腦中激烈碰撞。

最終，他深吸一口冰冷的雨氣，一把抓起地上的藥簍背在肩上，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

“殘方給我。明日卯時，城西十里坡破廟，過時不候。”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柳如煙，“她，留下。你，跟我走。”他指向蘇清瑤。

“憑什么！”柳如煙杏眼圓睜。

“憑你下手太狠，易留痕跡。”林峰冷冷道，“想活命，就聽我的。”

蘇清瑤按住又要發作的柳如煙，深深看了林峰一眼，從懷中取出半張皮紙遞過：“一言為定。”她轉向柳如煙，“煙兒，按公子說的做，去老地方等我。”

林峰接過殘方，看也不看塞入懷中，轉身大步走入雨幕。蘇清瑤拾起地上跌落的油紙傘，快步跟上，素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迷蒙煙雨中。

巷內只余柳如煙恨恨跺腳，以及泥水里三具昏迷的地痞和一灘正在無聲融化的血水。那灘血水邊緣，一點微不可查的暗紅碎屑，正隨著雨水，悄然滲入青石板的縫隙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