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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圖書館的舊書在哭

圖書館的古籍閱覽室里彌漫著一股陳舊的紙墨香,陽光透過高大的木格窗,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細小的灰塵在光柱里緩慢浮動。林小滿蹲在書架前,指尖拂過一排排泛黃的線裝書,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沉睡的時光。

“林小滿同學,麻煩你把那本民國二十三年的《漱玉詞》取下來,教授說想看看?!惫芾韱T阿姨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老木頭地板特有的回響。

“好的?!绷中M應了一聲,踮起腳尖從最高層抽出那本藍布封皮的詩集。書脊已經有些松動,封面上的字跡模糊不清,邊角磨損得厲害,像是被人反復摩挲過。

指尖剛觸碰到布料的瞬間,熟悉的麻癢感突然變得尖銳起來,像有根細針猛地扎進神經。林小滿的呼吸一滯,眼前不受控制地涌進畫面——

不是清晰的影像,而是帶著水汽的朦朧片段:穿月白旗袍的女生坐在窗邊,手里捏著這本《漱玉詞》,指尖反復劃過“尋尋覓覓,冷冷清清”的詞句。窗臺上擺著一個青瓷瓶,里面插著兩朵干枯的合歡花,花瓣已經變成了深褐色。女生的肩膀輕輕顫抖,眼淚滴落在書頁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畫面晃動得厲害,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林小滿只能捕捉到零碎的情緒——不是憤怒,不是委屈,而是深入骨髓的、帶著期盼的絕望,像沉入深海的石子,永遠等不到浮出水面的那天。

“同學?你沒事吧?”管理員阿姨的聲音將她從混沌中拽出來。

林小滿猛地抽回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額頭上沁出一層冷汗。她扶著書架站穩,指尖還殘留著布料粗糙的觸感,那股絕望的情緒像藤蔓一樣纏上來,勒得她喘不過氣。

“我沒事,阿姨?!绷中M的聲音有點發顫,“就是……這本書有點沉?!?

管理員阿姨沒多想,笑著說:“這些老書啊,都帶著年頭的重量呢。你小心點拿,教授在辦公室等你。”

“好?!绷中M點點頭,用盡全力才穩住手指,將《漱玉詞》抱在懷里。書很輕,可她卻覺得像抱著一塊千斤重的石頭,壓得她心口發悶。

她抱著書往教授辦公室走,腳步虛浮。腦子里反復回放著剛才的畫面——穿旗袍的女生,干枯的合歡花,滴落在書頁上的眼淚……還有那句沒說完的話,卡在喉嚨里的“我等你”。

這本書,一定藏著更沉重的故事。

可她看不清。畫面太模糊了,像被雨水打濕的宣紙,只剩下氤氳的情緒。林小滿的指尖又開始發麻,這次不是因為“吵”,而是因為那股濃得化不開的悲傷,讓她的能力都變得遲鈍起來。

怎么辦?

她下意識地摸出手機,通訊錄里那個備注為“沈倦”的名字,像暗夜里的一點微光,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林小滿站在走廊盡頭,猶豫了很久,才按下撥號鍵。聽筒里傳來“嘟——嘟——”的忙音,每一聲都像敲在她緊繃的神經上。

“喂?”

沈倦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帶著點被打擾的沙啞,卻像一塊冰投入滾水,瞬間澆滅了林小滿心里的焦躁。

“是我,林小滿。”她的聲音有點小,“你現在……有空嗎?”

“在實驗室,剛忙完?!鄙蚓氲穆曇纛D了頓,“怎么了?聽起來不太舒服?!?

林小滿的鼻子忽然有點酸。這個總能聽到“聲音”的男生,好像也能精準地捕捉到她語氣里的情緒?!拔以趫D書館,碰到一本舊書,”她吸了吸鼻子,“它好像……在哭,可我看不清它的故事?!?

聽筒里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沈倦清晰的聲音:“地址發我,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林小滿靠在墻上,看著懷里的《漱玉詞》,心里忽然安定了許多。陽光穿過走廊的窗戶,在書頁上投下溫暖的光斑,那股絕望的情緒似乎也淡了些,像在安靜地等待什么。

沈倦來得比想象中快。大概二十分鐘后,林小滿就看到他背著黑色的雙肩包,快步走進圖書館的大門。他今天穿了件淺灰色的連帽衫,帽子沒戴,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有些亂,看到她時,腳步明顯加快了些。

“在哪?”他走到她面前,微微喘著氣,目光落在她懷里的書上。

“在古籍閱覽室?!绷中M帶著他往里走,腳步輕快了些,“就是這本《漱玉詞》,民國二十三年的版本。”

沈倦接過書,指尖剛碰到藍布封皮,眉頭就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沒說話,只是抱著書走到窗邊的閱覽桌前,小心翼翼地翻開。

書頁已經泛黃發脆,邊緣卷曲,有些地方還粘著褐色的水漬——和林小滿看到的畫面里,女生滴落的眼淚位置一模一樣。沈倦的指尖輕輕拂過那些水漬,動作輕柔得像在觸摸易碎的蝴蝶翅膀。

閱覽室里安靜得能聽到書頁翻動的沙沙聲。林小滿坐在他對面,看著他專注的側臉,陽光在他冷白的皮膚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睫毛的陰影落在眼瞼上,神情比平時更嚴肅些。

“它在說什么?”林小滿忍不住小聲問。

沈倦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一頁頁地翻著。當翻到夾著干枯合歡花的那一頁時,他的指尖頓住了。那兩朵花已經干得像紙片,卻還保持著綻放的形狀,緊緊貼在“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的詞句上。

“她叫蘇曼卿,”沈倦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沉睡的時光,“1938年在這里讀書,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看這本書?!?

林小滿屏住了呼吸,聽他繼續說下去。

“書里夾的合歡花,是她心上人送的?!鄙蚓氲闹讣廨p輕碰了碰干枯的花瓣,“那個男生是學軍事的,畢業就去了戰場,臨走前說,等打贏了仗,就回來娶她。”

畫面在林小滿的腦海里瞬間清晰起來——穿旗袍的女生,窗邊的青瓷瓶,書里的合歡花,還有那句沒說出口的“我等你”。原來,她等的不是普通的歸人,而是奔赴戰場的戰士。

“那他……回來了嗎?”林小滿的聲音有點哽咽。她已經能猜到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問。

沈倦的目光落在書頁上那行用鉛筆寫的小字上,字跡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卻被他精準地捕捉到了?!皼]有?!彼穆曇舻土诵?941年的秋天,她在這里聽到了他犧牲的消息,把這句話寫在了這里?!?

林小滿湊過去看,借著陽光,終于看清了那行小字:“等你到三十五歲?!?

沒有落款,沒有日期,只有這七個字,像句刻在骨頭上的誓言。

“她后來……”林小滿的聲音哽咽著,問不下去了。

“終身未嫁。”沈倦合上書本,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嘆息,“1998年去世的,享年七十三歲。去世前,把這本書捐給了學校圖書館,說想讓它留在這里,等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

閱覽室里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林小滿看著那本《漱玉詞》,忽然覺得它變得無比沉重,像承載了七十多年的等待和思念。

“我們能做點什么嗎?”林小滿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就像對那臺天文鐘一樣,讓她的故事被人知道?!?

沈倦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里忽然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他沉默了幾秒,點了點頭:“我去校史館查一下她的檔案,應該能找到更詳細的信息。”

“我和你一起去!”林小滿立刻站起身,像是找到了并肩作戰的意義。

校史館的檔案庫里,布滿灰塵的架子上整齊地排列著泛黃的卷宗。兩人在1938級的學籍檔案里,果然找到了蘇曼卿的名字。照片上的女生梳著齊耳短發,穿著學生制服,眼睛亮得像星星,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和林小滿想象中的樣子幾乎一模一樣。

檔案里還夾著一張泛黃的紙條,是她捐贈《漱玉詞》時寫的:“愿此書長留于此,代我等他歸?!?

林小滿把紙條小心翼翼地放回檔案袋,眼眶又濕了。“我們在書旁邊放朵新鮮的合歡花吧,”她輕聲說,“告訴她,有人記得她等過?!?

沈倦沒有反對。

下午的時候,林小滿從花店買了朵新鮮的合歡花,粉白色的花瓣像把小扇子,帶著淡淡的香氣。她把花輕輕放在《漱玉詞》旁邊,陽光透過窗戶落在花瓣上,泛著溫柔的光澤。

“它現在在笑?!鄙蚓胝驹谒磉叄曇衾飵еc釋然。

林小滿看著那朵合歡花,忽然覺得心里的沉重感消失了。她轉頭看向沈倦,他正看著那本書,眼神里帶著點她看不懂的溫柔。

“謝謝你?!绷中M輕聲說。如果不是他,蘇曼卿的故事大概會永遠封存在這本舊書里,無人知曉。

沈倦轉過頭,目光落在她臉上,陽光在他瞳孔里跳躍,像碎落的星光?!安挥弥x,”他說,“這些故事,本來就該被人記得?!?

兩人并肩站在閱覽室里,看著那本《漱玉詞》和旁邊的合歡花,像在參加一場跨越時空的告別儀式。

傍晚離開圖書館時,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溫柔的橘粉色。林小滿抱著那本暫時被借出的《漱玉詞》,走在沈倦身邊,忽然覺得,這些藏在時光里的遺憾,好像沒那么難接受了。

“對了,”林小滿忽然想起什么,“校史館的那封信,我們什么時候去看?”

提到信,沈倦的腳步頓了頓,側過頭看她,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明天下午?剛好我沒課?!?

“好!”林小滿用力點頭,心里的期待像氣球一樣鼓了起來。

走到圖書館門口時,沈倦忽然停下腳步,指了指她懷里的《漱玉詞》:“它說,謝謝你?!?

林小滿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告訴它,不客氣。”

沈倦看著她笑起來的樣子,夕陽的光落在她臉上,柔和得像幅畫。他忽然覺得,今天聽到的那些沉重故事,好像都被這笑容沖淡了。

“那我先回實驗室了。”沈倦轉過身,腳步輕快了些。

“嗯,再見!”

林小滿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夕陽里,低頭看了看懷里的《漱玉詞》,忽然覺得,它好像真的輕了些,像是卸下了七十多年的重擔。

她抱著書往宿舍走,路過花店時,又買了一朵新鮮的合歡花,小心翼翼地夾進書里。

也許,等待的盡頭,不一定要有圓滿的結局。被記得,被看見,就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而校史館里那封跨越十年的信,又會藏著怎樣的故事?

林小滿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屏幕上,和沈倦約定見面的時間已經被她設成了特別提醒。

她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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