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返回水鼠窩。

他們直接來到了阿秀的住處，小粑粑還在門口坐著，手里拿著一個機械木偶，是老焊頭做給他的。

老焊頭靠在門框上，瞇著眼睛，手里的焊槍歪在一側。

阿秀失蹤后，鄭毅就把小粑粑交給老焊頭看顧了。

“崢哥哥，你來啦？”

他還是像往常一樣撲了過來，一頭扎進趙崢的懷里。

“小粑粑今天聽話嗎？”

“聽話，我最聽話了。”

“這泥小子，跟我在棚子里待了沒多久就非要過來這邊，”老焊頭睜開眼，他扶著門框緩緩站起身。

“老焊頭，你先回去吧，這邊有我。”

聽了趙崢的話，老焊頭摸了摸小粑粑的腦袋，“好，那邊還有些活兒沒干完，你們走的時候，把他送過來就行。”

“行，您放心吧。”

走到門口，老焊頭又停了下來：“對了，阿秀她……真得？”

趙崢沉著臉點了點頭。

老焊頭嘆息一聲：“這世道，紅顏多薄命啊。”

“是啊，”趙崢揉弄著小粑粑的頭發，對方享受的閉上了眼睛。

老焊頭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趙崢的神色微微一怔：

剛剛，他是松了一口氣么？

“哥哥，你在想什么？”小粑粑的聲音打斷了趙崢的思緒。

“沒什么。”趙崢回過神，看著小家伙，眼中閃過一絲疑慮。

如今阿秀沒了，鄭毅也走了，小粑粑的歸宿成了棘手的問題。

如果真把他留在老焊頭身邊，對方是否有精力看顧，這是存疑的。

過山風和三響也走了進來。過山風看向小粑粑，掏出一塊奶糖遞過去：“小粑粑，先去跟那個哥哥玩會兒，我有些事跟你崢哥哥說。”

“好！”小粑粑接過奶糖，乖巧地跑到三響身邊。

過山風則將趙崢拉到門口，小聲商量著什么。

小粑粑看著面前冷冰冰的大塊頭，撅起小嘴巴，“大哥哥，你背著的是什么啊？”

“你怎么不說話呢？”

“自從奶奶走了之后，就沒什么人陪我聊天了。”他臉色一暗。

聞言，三響有些動容，他低頭看向眼前這個膝蓋高的小男孩。

“你干嘛這么看著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他們都騙我，說奶奶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其實我知道，她已經死了，就跟媽媽一樣。”

順著，他把奶糖剝開皮，塞進嘴里，臉上露出愉悅的表情，“真甜。”

三響看著小粑粑皺巴巴的小臉蛋，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壓縮餅干遞了過去：“吃不吃？”

“吃！”小粑粑也不客氣，一把抓了過去：“崢哥哥經常給我吃這個，很好吃。”

他把餅干塞進口袋，然后仰著頭，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對三響說道：“大哥哥，你要是想哄我開心，就給我看看你背著的東西吧？”

“不行！”

……

“阿崢，把他小粑粑給老焊頭不就行了？”過山風回頭看向屋子里，正圍著三響轉的小粑粑：“你真要帶回去？”

趙崢也不太想帶小粑粑回去，畢竟自己也過著刀尖舔血的生活，可將其留在水鼠窩，他真怕小粑粑會被暗處那些販賣器官的人販子掏成空殼。

“老焊頭年紀太大，還要干活，萬一看不住，就麻煩了。”

“可是……”

“風哥，你放心，”趙崢打斷對方的話，“我知道小粑粑跟著我，不是長久之計，等我給他找到好去處，就將他送過去。”

“算了，你有自己的考量，我便不多說了。”

趙崢看了一眼被三響拎起來的小粑粑，繼續對過山風說道：“風哥，接下來，咱們就按照原計劃進行清理行動吧。”

過山風伸了個懶腰，從口袋里掏出根卷煙來，點上，猛吸了一口：“行，我這邊就讓三響帶著弟兄們干，你看著安排。”

“行，我回去后安排釘子去找三響，他對這塊比較熟悉。”

“那咱們就各回各家！”過山風將煙頭丟在地上，用腳尖踩爛，他的目光落在小粑粑身上：“對了，阿崢！記住，善心這玩意，有時候真得很要命。”

“風哥教訓的是”，趙崢笑著點頭。

“走了！”過山風朝三響招手，三響扛著小粑粑走過來，把他放在趙崢身邊，隨后兩人一前一后離開了這里。

望著對方遠去的背影，趙崢看向身側的小粑粑：“咱們也回家吧！”

“回……家？”

“沒錯，以后你就跟著崢哥混，怎么樣？”

“好呀！小粑粑最喜歡崢哥哥了！”

“走！”

趙崢將小粑粑放在肩頭，“坐穩了！”

“沖啊！”

隨后兩人往水蛇洞的方向走去。

水蛇洞入口處，那扇銹蝕沉重的合金大門在趙崢身后合攏，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洞里特有的機油、汗水和地下水的混合氣味，濃得有些嗆人。

小粑粑被他牽在手里，孩子小小的身子緊貼著他的腿，那雙蒙著灰霧般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著這個冰冷、巨大、充滿了鋼鐵轟鳴和粗野吆喝聲的陌生世界。

搬運重物的棒棒們赤裸著上身，油亮的肌肉和廉價的金屬義肢在昏暗的燈光下晃動，看到趙崢，紛紛停下手里的活計，恭敬地喊一聲“崢哥”，目光卻忍不住好奇地落在他身邊那個格格不入的小不點身上。

“崢哥。小粑粑怎么跟著你回來了？”釘子連忙走了上去。

趙崢將小粑粑放下來：“他以后就留在水蛇洞，小粑粑，叫釘子哥。”

“釘子哥！”

小粑粑甜甜的童音瞬間將釘子征服，他笑著彎腰摸了摸對方有些發黃的小臉蛋，往他口袋里塞了一塊酥糖：“乖。”

趙崢的目光在整個水蛇洞掃了一圈，隨后朝蹲在傳動帶旁邊的阿呆招了下手：“呆哥。”

阿呆正準備更換傳動裝置的液壓軸承，巨大的合金扳手在他蒲扇般的大手里輕巧得如同玩具。

他聽見喊聲，先是一愣，隨后站起來看過來發現是趙崢后，他放下合金扳手，走了過來，木然的目光落在趙崢和小粑粑身上。

趙崢牽著小粑粑走到阿呆面前，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和孩子齊平。

“小粑粑，”他笑著說道，“這是呆哥。你先跟著他玩，如果我不在，你也找他。”

“哦，”小粑巴看看趙崢，又看看眼前這個像堵墻一樣沉默、臉上沒什么表情的巨漢，小手把趙崢的褲腿攥得更緊了，小嘴抿著，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