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毅慌亂地去擦阿秀嘴角的白沫，去整理她被扯亂的衣衫，動作笨拙而絕望，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涌而出，砸在阿秀冰冷的臉頰和骯臟的地面上。

“阿秀！阿秀！你看看我！你醒醒！醒醒啊！”

鄭毅撕心裂肺地哭喊著，聲音在死寂的窩棚區回蕩，充滿了令人心碎的絕望。

趙崢猛地轉頭，眼神閃爍著冷芒掃向那群圍觀、甚至剛才還在發出竊笑的藥罐子。

“誰干的？！”趙崢的聲音低沉得可怕，仿佛從九幽之下傳來。

橋洞下瞬間死寂，只剩下鄭毅壓抑不住的悲泣。

藥罐子們被他眼中那實質般的殺意嚇得噤若寒蟬，下意識地后退，眼神躲閃。

一個離得最近、瘦得如同骷髏、手臂上布滿針眼的男人，在趙崢那幾乎要將他凌遲的目光逼視下，嚇得渾身篩糠般抖起來，牙齒打顫，語無倫次地辯解：

“不關我們的事！崢哥！真……真不是我們！是阿秀她自己來得。”

“她自己來得？”趙崢一步上前，眼中兇光畢現，一把揪住那藥罐子的破爛衣領，幾乎將他提離地面，“她為什么來這里？”

“真的！”那藥罐子嚇得魂飛魄散，尖聲叫道，“她……她也是‘同道’！只是她以前都偷偷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大早就來了，自己帶了東西……”

他哆哆嗦嗦地指向阿秀身邊不遠處，一個被踩扁的、不起眼的針管，里面殘留著一點可疑的紅色液體。

“她一來就把那東西打進去！然后就倒了，抽抽，吐白沫，我們……我們不敢碰啊崢哥！真不敢碰！”

趙崢腦海中浮現出上次去水鼠窩，了解神仙散的時候，她的反應似乎就有些不太正常。

而且無論天氣如何，阿秀的上衣，永遠都是長袖，她的手臂被“保護”的很嚴密。

那個藥罐子繼續說道：“而且。我們很多貨，都是阿秀，都是她帶給我們的，只不過，她今天有些反常，沒給我們帶東西，還說，以后她就不來了……哎，這東西，一旦沾染了，怎么可能不來，我們還嘲笑她，誰知道……她以后，真來不成了……”

他的話帶著戲虐，那尖銳的聲音瞬間澆熄了鄭毅的哭喊。

少年猛地抬起頭，臉上淚痕未干，卻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茫然，他看看地上氣息全無的阿秀，又看看那個藥罐子。

他愛的女人，竟然是癮君子，還以這樣的方式，死在了自己眼前。

鄭毅徹底呆住了，像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眼神從悲痛到茫然，再到一種被徹底顛覆世界觀的巨大沖擊和崩潰。

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淚水無聲地、更加洶涌地流淌。

過山風有些不忍，鄭毅經歷的這一切，自己也曾經歷過，他上前，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小子，起來吧，阿秀……她，我們會處理的。”

三響看了一眼剛剛還被自己罵廢物的男孩，此時傷心欲絕，狠狠地啐了一口，他猛地從背上扯下那個油布包裹的長條物，粗暴地撕開油布，露出一把閃爍著暗啞金屬光澤、結構猙獰、槍管粗大的自制霰彈槍。

他咔嚓一聲拉動槍栓，黑洞洞的槍口帶著狂暴的死亡氣息，猛地指向那群瑟瑟發抖的藥罐子！

“媽的！一群爛泥里的蛆！活著也是禍害！都給老子……”

“三響！”

趙崢冰冷的聲音如同鐵鉗，死死扼住了三響即將扣下的扳機。

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投下濃重的陰影，擋住了三響槍口的方向。

“殺了他們，除了讓這里再多幾具‘藥渣’，還能有什么用？”趙崢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理智，“他們是爛泥，是蛆，但把他們變成蛆的，是躲在后面放毒的‘鬼手’！”

鄭毅說，阿秀昨夜似乎跟鬼手，或者了解對方的人有接觸，那么……

他緩緩蹲下身，撿起那根針管，目光落在里面的紅色液體中，用右手將針尖掰斷后，小心地收了起來。

“清場。”趙崢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把這廢橋洞炸了！給阿秀送行！”

“好！”三響說完，便掏出炸藥管，往橋洞的支撐點走去。

“啊？！”

藥罐子們聞言，皆是一驚，見三響去買炸藥，他們哇的一聲，四散奔逃。

過山風則一把將失了神的鄭毅提溜起來，往外走去。

趙崢走上去，將阿秀的尸體抱起，走到橋洞中間放下，用幾個破草席遮住。

叮！

就在這時，個人終端，收到一條消息！

一封信件。

趙崢愣了一下。

信是阿秀發給自己的。

【崢哥，這時候，你已經知道了真相，肯定很瞧不起我吧，我沒什么好說的，本來就是底層掙扎的爛泥巴，又有什么能讓人瞧得上呢？

崢哥，從第一天見到你，我就覺得，你是個好人！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么好的人，渾身都散發著暖暖的光，阿秀不干凈了，不然我一定會緊緊抓住你，崢哥，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解脫了吧，你如果不嫌棄……能不能牽牽我的手。

對了，崢哥，鄭毅那孩子，是個好孩子，你照顧好他！勸他回家吧，不要像我一樣，爛在這泥潭里。】

讀完信件，趙崢深吸一口氣，彎腰蹲下身子，伸出手，想去牽住對方，突然發現阿秀的右手正緊緊攥著。

那是？

阿秀右手里似乎有什么東西。

趙崢輕輕掰開她緊攥的拳頭。

一張紙條赫然出現在眼前，這難道是阿秀給自己留下的什么信息？

“崢哥，可以了。”

聽到三響的喊聲，趙崢不動聲色地將紙條塞進口袋，然后和三響離開橋洞。

等他們都走到安全距離后，三響引爆炸藥，轟隆一聲，舊橋洞轟然倒塌。

阿秀也被掩埋其中。

“毅子呢？”

幾人突然發現，鄭毅不見了蹤影。

過山風搖頭道：“估摸是接受不了阿秀……唉，當初老子也消沉了好幾個月，這小子有得熬了。”

趙崢皺了下眉，心中暗道：

希望那小子不要走極端。

他將手伸進口袋，指尖輕輕碰了碰那疊成心形的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