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蛇洞處

釘子正唾沫橫飛地跟幾個串串吹噓著什么，見趙崢回來，立刻滿臉堆笑地湊上前：“崢哥！您回來了？外頭沒啥事吧？”

趙崢在油膩的合金長桌旁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出輕微的“噠噠”聲。

他抬眼看向釘子，語氣帶著一絲刻意的好奇：“釘子，最近道上是不是有什么新玩意兒冒頭？我瞧著外面……不太平。”

釘子眼睛一亮，以為趙崢嗅到了發財的味道，立刻壓低聲音，帶著一種分享秘密的興奮：“崢哥您消息真靈通！可不就是‘神仙散’嘛！這玩意兒，絕了！”

他搓著手，唾沫星子差點濺到趙崢臉上，“什么電子瘟神，跟它比就是垃圾！用過一次，魂兒就被勾走了，哭著喊著要！不僅如此，聽他們說，那東西留下的藥罐子，很快就成了藥渣，干凈利索，不留后患！”

“哦？”趙崢眉頭微挑，身體微微前傾，做出更感興趣的樣子，“這么神？哪冒出來的？源頭在哪？這生意…聽起來油水不小啊。”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貪婪。

釘子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具體源頭還真不清楚。這玩意兒神出鬼沒的，都是小批量散貨，神龍見首不見尾。不過……”

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市面上能拿到大份的，好像都跟爛泥王那王八蛋有點勾搭！說不定他能摸到點門路？”

這時，肥貓晃悠著滾圓的身子湊了過來，恰好聽到“源頭”二字，他抹了把油光锃亮的腦門，插嘴道：

“崢哥，釘子，你們說神仙散？嘿，這玩意兒邪性！我倒是聽以前一個跑‘藥線’的老串串提過一嘴，說這玩意兒，跟禍害‘流民窟’的‘電子瘟神’手法很像！據說是同一個‘鬼手’弄出來的！”

同一個制毒師？！

趙崢的心臟猛地一沉，表面卻不動聲色。

六扇門通緝多年、懸賞極高的“瘟神之父”，竟然沒死，還蟄伏著研制出了更致命、更隱蔽的“神仙散”！

釘子一聽，更來勁了：“崢哥，您要是真想搞點這買賣，兄弟我豁出去這張臉皮，托托以前的關系，看能不能從爛泥王那條線摳出點縫兒來！這利潤，簡直跟印鈔機似的！”

趙崢眼中適時地閃過“貪婪”的光芒，手指敲擊桌面的節奏快了幾分：“嗯……確實是個路子。釘子，你先去摸摸底，看能不能搭上爛泥王那邊管事的。這年頭，信用點誰嫌多？咱們水蛇洞要站穩，光靠這點過路費可不夠。”

他偽裝得恰到好處，仿佛一個被巨大利益誘惑、急于拓展財源的新晉頭目。

“好嘞！崢哥您就瞧好吧！”釘子拍著胸脯，轉身就要去張羅。

“不行！”

一個低沉、堅決，卻因笨拙而顯得有些突兀的聲音響起。是剛巡視完回來的阿呆。

他巨大的身軀堵在門口，臉上沒什么表情，但那雙直愣的眼睛死死盯著趙崢，悶悶地重復：“崢仔，不行！風哥…不讓！老大…也不會讓！”

趙崢微微一怔，這反應有些出乎意料。

他故作疑惑地看向阿呆，又掃了一眼旁邊的肥貓和釘子：“不讓？為什么？爛泥王靠著這玩意兒，在朱貴手下可是混得風生水起，都當上散兵了。”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費解。

肥貓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搓著手解釋道：

“崢哥，您剛上來可能不太清楚咱們梁山泊還真有這個不成文的規矩。這玩意兒吧，太傷天害理，斷子絕孫的買賣！據說…只是據說啊，咱梁山泊剛立山頭那會兒，幾位老天王都是苦出身，恨透了這種坑害窮苦人的東西，立過重誓，核心兄弟絕不沾手。后來嘛……”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聲音壓得更低，“規矩是規矩，架不住底下人眼紅。上面的大佬們呢，只要不是鬧得太大太難看，通常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爛泥王那種，就是鉆了這個空子。只要不擺在明面上，不捅出大簍子，上面一般也懶得管。”

釘子也補充道：“是啊崢哥。上次血擂，朱貴被抖摟出電子瘟神，董天王和張老大不也沒深究嗎？只要別像他那樣被抓到明晃晃的把柄，或者惹出天怒人怨的大亂子，其實……嘿嘿，大家心照不宣。”

趙崢沉默地點了點頭，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釘子的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

他確實聽說過關于梁山泊早期“替天行道”的模糊記載。

那些為了反抗壓迫、庇護底層而聚義的傳說…如今聽來，在這“心照不宣”的毒品暴利面前，顯得如此蒼白而諷刺。

屠龍者終究變成了惡龍！

他揮揮手，示意釘子和肥貓先去忙。

阿呆依舊固執地站在門口，像一尊沉默的門神，表達著他簡單卻堅定的立場。

“知道了，呆哥。”趙崢的語氣緩和下來，“這事……我再琢磨琢磨。”

阿呆“嗯”了一聲，這才轉身去搬旁邊堆積的貨箱。

趙崢鉆進他在水蛇洞的休息室，躺在床上，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左手腕內側那個冰冷的微型接口。

神仙散……瘟神之父……橋洞下成片躺著的藥渣！

事關重大，按理說應將消息傳遞給慕容都監，可他的傳遞終端被梁山泊的神機妙算系統監管，即使用夜梟那個特殊通道傳遞消息，也很容易被截獲。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而銳利。

還是先想辦法摸出那個“瘟神之父”的線索，到時候，若無其他方法，再冒險傳遞消息！

趙崢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明天去一趟水鼠窩吧，

說不定能打聽到些關于神仙散的消息。

第二天天一亮，趙崢先給阿呆他們安排好今天的事情，他便出了門。

水鼠窩和水蛇洞很近。

趙崢提著一個鼓囊囊的合成纖維袋走在水鼠窩泥濘的路上，袋子里裝著幾盒軍用壓縮餅干、幾罐高蛋白營養膏，甚至還有一小袋在舊城區堪稱奢侈品的合成水果糖。

“崢哥來了！”

眼尖的小粑粑最先發現他，瘦小的身影從窩棚里竄出，朝著他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