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崢的目光掃過臉色鐵青的爛泥王，又看向憤怒到極點的鉆山豹：“對了，想不想知道我此事的，陳路，哦，就是驗尸人……呵，也是幫你在城北賣藥的藥販子，他幫你掩蓋傷口事，前幾日一起吃酒的時候，他漏了嘴。”

事情的真相其實是，前不久陳路醉酒后，在水鼠窩老焊頭處修理義肢時，無意間講出此事，老焊頭則在之前探病的時候，當笑話講給了趙崢。

此時，形勢徹底兩級反轉！

鉆山豹的怒火從趙崢身上轉移到了爛泥王身上。

他死死盯著爛泥王，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胸膛劇烈起伏。

他身后的四海幫眾也紛紛亮出了家伙，眼神兇狠地鎖定了爛泥王和他帶來的人。

爛泥王面無人色，嘴唇哆嗦著，指著趙崢：“你……你……”

卻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趙崢點出的細節太具體了，尤其是“蝎尾鏢”和“蝕骨水”的特征，根本無法辯駁！

而且牽扯到幫規鐵律，就算朱貴現在在場也未必保得住他！

鉆山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立刻動手的沖動。

這血海深仇，絕不可能就此罷休，但此事還需進一步驗證！

他猛地轉向趙崢，抱了抱拳，聲音因壓抑憤怒而沙啞：“崢哥！今日之事，是我鉆山豹魯莽了！”

他眼中含著血淚，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這狗東西……”他指著爛泥王，“四海幫的血債，必用血償！那驗尸人已經被帶到四海幫，咱們走著瞧！”

說完，他揮手領著四海幫的人，迅速離開了水蛇洞。

爛泥王僵在原地，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他本想借刀殺人，結果引火燒身！

爛泥王懊悔不已，當初真不該為了一條販毒的銷路，留那陳路一命！

趙崢瞥了爛泥王一眼，隨后目光掃視全場：“水蛇洞的規矩，立了就是讓人守的。守規矩，大家相安無事。不守規矩……”

他頓了頓，再次看向爛泥王，“或者想玩些下三濫手段的，這就是下場！”

人群在短暫的寂靜后，爆發出更大的議論聲，看向趙崢的目光也多了一抹敬畏。

“這些消息，趙崢怎么知道？真是神通廣大啊！”

“他不僅身手了得（血擂的威名早已傳開），心思更是縝密如發，手段老辣！”

“面對四海幫的咄咄逼人和爛泥王的陰險拱火，不僅輕松化解，反手一擊更是直指要害！”

“這份心機和膽魄，絕非池中之物！”

肥貓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湊到趙崢身邊，豎起大拇指，諂媚地笑道：“崢哥！高！實在是高！這爛泥王，活該！”

釘子也一臉興奮：“崢哥，您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太神了！”

趙崢沒回答，只是瞥了一眼還僵在原地的爛泥王，淡淡地說：“釘子，帶人‘送送’爛泥王兄弟。水蛇洞地方小，容不下心思太多的大佛。”

釘子會意，立刻帶著幾個精壯的棒棒，皮笑肉不笑地圍向爛泥王：“爛泥王大哥，請吧？需要我們‘抬’您出去嗎？”

爛泥王怨毒無比地剜了趙崢一眼，最終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走！”

他帶著手下，在釘子等人“熱情”的“護送”下，灰溜溜地離開了水蛇洞。

阿呆默默地走到爛泥王剛才站立的地方，用腳蹭了蹭地上被踩出的腳印。

他抬起頭，看著趙崢，悶悶地說了一句：“干凈了。”

那眼神直愣愣的，仿佛蹭掉的不是腳印，而是某種令人不快的東西留下的污跡。

聞言，趙崢笑道：“沒想到呆哥，還會一語雙關。”

“啥，雙關？”

……

水蛇洞暫時干凈了，也安靜了許多。這里的喧囂似乎被趙崢上次的鐵腕暫時壓服了。

水蛇洞的日常運轉在肥貓、釘子、阿呆的幫襯下，似乎步入了一種緊繃的“正軌”，過路費收得順暢，棒棒搬運的號子聲也響亮了幾分。

趙得勝走進水蛇洞，對這里井然有序的管理非常滿意。

他穿著不起眼的舊工裝，獨自踱進水蛇洞區域，用那只猩紅的電子義眼掃視著這片劃給侄子的地盤，想看看趙崢經營得如何。

就在他站在辦公區前面，準備進去去看看趙崢的時候，幾個新招的、面孔生嫩的“棒棒”正扛著貨箱吆喝，趙得勝擋了其中一人的路。

“喂，老東西，杵這兒當路障呢？滾開點！”那棒棒不耐煩地推搡了一下，動作粗魯。

趙得勝身形紋絲未動，獨眼中寒光一閃。

另一個拿著賬本的年輕“串串”見狀，只當是閑逛的老油子，皺眉驅趕：“老頭兒，這兒不是看熱鬧的地兒，趕緊走！別礙事！”

趙得勝沒吭聲，臉色陰沉得像舊城區的鉛云。

他堂堂水字頭當家，在自己地盤上，竟被幾個底層嘍啰當成了礙事的“老東西”？！

趙崢是怎么帶人的？

連他趙得勝都不認識？

就在他心頭火起，幾乎要發作時，肥貓滾圓的身影從一堆貨箱后急惶惶地沖了出來，油光滿面的臉上瞬間血色盡褪：

“老...老大？！您...您怎么來了？”

肥貓的聲音都變了調，腿肚子直打顫。

釘子也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從角落里竄出，結結巴巴：“老...老大！”

阿呆慢了一拍，扛著根粗管道走過來，看到趙得勝，悶悶地點頭：“老大。”

那幾個新來的棒棒和串串這才如夢初醒，看著肥貓釘子阿呆三人那副見了鬼的驚恐模樣，再傻也明白眼前這獨眼老頭是誰了，頓時嚇得面無人色，撲通跪倒在地，篩糠般抖著，話都說不出來。

趙得勝沒看那幾個螻蟻。

他那猩紅的電子眼，刀子般刮過肥貓、釘子驚恐的臉，最后落在阿呆那木然的臉上，又緩緩掃視了一圈這片井井有條卻對他無比“陌生”的水蛇洞。

一絲冰冷的疑竇，如同毒蛇，悄然纏上心頭。

趙崢這小子……確實不錯。

趙得勝掃過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新丁，又緩緩掠過肥貓慘白的胖臉、釘子額角的冷汗，最后停在阿呆那依舊沒什么表情、但明顯繃緊了身軀的木然臉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貨箱碰撞的遙遠回響和那幾個新丁牙齒打架的咯咯聲。

幾秒鐘死寂般的沉默，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