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真理號」的金屬艙壁泛著冷白的光，林深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頸間的銀項鏈。鏈墜是枚刻著「0715」的戒指，與他記憶里母親日記本封皮的日期分毫不差。

「林深，醒醒。」

機械音在耳畔響起時，他正盯著天花板上流動的數據流發呆。那些由0和1組成的光帶像極了《硯憶》里的數據墳場，只不過這里的代碼更密集，還夾雜著偶爾閃過的星圖——獵戶座的旋臂、天琴座的織女星，甚至還有半人馬座α星的橙紅色光斑。

「您已蘇醒，當前時間：星淵歷3年7月23日，星艦『真理號』航行中，距離地球12光年。」

林深猛地坐起，額頭撞在金屬床沿上。疼痛讓他清醒了幾分，這才發現自己的病號服前襟沾著褐色痕跡——是糖霜，已經干成脆殼，像極了老城區糖粥鋪里阿杰奶奶熬的糖畫。

「這是哪里？」他的聲音沙啞，喉嚨里像塞了團棉花。

「星艦醫療艙，林深先生。」AI的聲音變得柔和，「您在地球老城區廢墟被救援時，處于深度昏迷狀態。根據您的隨身物品——」

艙門滑開，一個銀色托盤被機械臂推了進來。托盤上擺著半塊糖糕，糖霜表面的「甜」字還清晰可見，邊緣沾著暗紅的血漬。林深的瞳孔驟縮——那是他的血，三天前在老城區被數據觸須劃傷時留下的。

「您的記憶碎片顯示，這半塊糖糕對您有特殊意義。」AI的投影在床頭浮現，是個穿白大褂的女性形象，「我們將其標記為『情感錨點』，用于輔助記憶恢復。」

林深伸手觸碰糖糕，指尖剛碰到糖霜，一陣刺痛從太陽穴炸開。

記憶碎片·老城區7月23日

暴雨傾盆，瓦礫堆里傳來嬰兒的啼哭。年輕的母親裹著藍布衫，懷里抱著襁褓，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在嬰兒臉上。

「小深，別怕。」她的聲音像糖畫化在舌尖的甜，「媽媽給你蒸了糖糕，涼了就不甜了，要趁熱吃。」

襁褓里的嬰兒攥緊她的手指，那是林深記憶里最早的觸感——溫熱的，帶著糖霜的黏膩。

「叮——」

AI的提示音打斷了記憶。林深這才發現，糖糕表面的「甜」字正在發光，像被某種能量激活了。更詭異的是，他的視網膜上浮現出一行半透明的字：「7月23日，地陷前1小時，U盤已激活。」

「U盤？」他下意識摸向口袋，觸到一個冰涼的金屬物體。

那是塊紅色U盤，表面刻著「人類的火種」五個字。林深剛將它掏出來，整個醫療艙突然劇烈震動，數據流在天花板上瘋狂跳動，連AI的投影都出現了重影。

「警告！檢測到高能信號！」AI的聲音變得尖銳，「虛空之主偵察艦正在接近，距離1000公里！」

林深的手一抖，U盤掉在糖糕上。糖霜突然像活了過來，順著U盤的紋路攀爬，在金屬表面勾勒出與母親銀項鏈相同的紋路——那是他在《硯憶》里見過的「記憶共生體」圖案。

「小深！」

熟悉的嗓音讓林深猛地抬頭。醫療艙的玻璃門外，站著一個穿藏青色制服的女人，短發利落，左胸別著銀色徽章——齒輪與星星交錯的圖案。她的瞳孔是罕見的琥珀色，像極了母親日記本里夾著的那枚琥珀。

「陳默？」林深脫口而出。這個名字他在《硯憶》的殘卷里見過，是天才俱樂部的執行主席，母親生前的合作伙伴。

女人快步走進來，指尖按在醫療艙的緊急按鈕上。震動戛然而止，數據流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她撿起地上的U盤，遞給林深：「歡迎來到星樞學院，林深博士。你母親的筆記里說，你會帶著『真理之鑰』回來。」

「我媽？」林深的聲音發顫，「她還活著？」

陳默的眼神暗了暗：「她的意識被困在量子記憶海里，但她的記憶……」她指了指林深手中的U盤，「都在這兒。」

艙外突然傳來刺耳的警報聲。陳默的臉色驟變，她拽著林深沖向艙門：「虛空之主的偵察艦突破了星艦屏障！他們的目標是你的U盤——那是打開『記憶共生體』的鑰匙！」

林深被她拖著跑過走廊，金屬地板在腳下震動。他瞥見舷窗外，一艘漆黑的飛船正緩緩靠近，船身上刻滿與U盤相同的紋路。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文明符號，卻莫名讓他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小深，要替媽媽看這世界甜的樣子。」

「他們來了！」陳默的聲音帶著金屬回響，「跟緊我！」

林深回頭看了眼醫療艙的方向。那半塊糖糕還在托盤上，糖霜的「甜」字已經熄滅，像顆熄滅的星。他摸了摸頸間的銀項鏈，鏈墜突然發燙，燙得他眼眶發酸。

「媽，」他在心里默念，「我會替你看的。」

——

星艦外，虛空之主偵察艦

暗紫色的舷窗前，站著個戴銀色面具的身影。他的指尖劃過全息屏，上面顯示著林深的U盤數據：「記憶共鳴值97%，情感錨點鎖定——糖畫、童謠、母親的體溫。」

「有意思。」面具下的聲音像砂紙摩擦，「他們居然用『愛』當密碼。」

「閣下，是否啟動記憶清除程序？」副官的聲音從通訊器里傳來。

面具人笑了，那是種不帶溫度的笑：「不，讓他們嘗嘗『記憶自由』的滋味——用他們的愛，燒穿我們的算法。」

他抬手，全息屏上的U盤數據開始扭曲，逐漸拼出一行字：「歡迎來到真正的戰場，林深。」

——

醫療艙內，林深視角

陳默拽著他沖進一條應急通道，身后的警報聲震得人耳膜發疼。林深的U盤在掌心發燙，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從U盤里涌出來，順著他的血管爬進大腦。

是母親的記憶。

記憶碎片·實驗室·2047年冬

年輕的母親穿著白大褂，站在「弦共振儀」前。她的手撫過儀器表面，像在撫摸嬰兒的臉頰。

「小深，你看，」她對著鏡頭笑，「這臺儀器能捕捉宇宙弦的振動，而宇宙弦的振動，就是記憶的形狀。」

鏡頭外，穿白大褂的男人（林深的父親？）探過頭：「明薇，你確定要這么做？虛空之主不會放過我們的。」

「他們怕的不是技術，是愛。」母親的指尖劃過儀器上的「0715」刻痕，「等小深長大，他會明白——愛比數據更強大。」

林深的腳步頓住。陳默回頭看他，眼神里帶著擔憂：「怎么了？」

「我爸……」林深的聲音發緊，「我媽的實驗搭檔，是不是我爸？」

陳默的瞳孔微微收縮，她剛要開口，應急通道的盡頭突然亮起刺目的紅光。

「他們追上來了！」

林深握緊U盤，掌心的溫度幾乎要灼傷皮膚。他望著通道盡頭的黑暗，突然想起母親日記本里的另一句話：「糖畫會化，糖霜會干，但愛不會——它會變成星星，掛在宇宙的每個角落。」

「跑！」陳默拽著他沖進黑暗。

而在他們身后，虛空之主的偵察艦正緩緩靠近，船身上的紋路與林深的U盤交相輝映，像兩把即將交鋒的劍。

——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