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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腐蛭蟲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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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在冰冷的劇痛和刺鼻的腥臭中沉沉浮浮,如同溺水之人。每一次掙扎著想要清醒,都被全身撕裂般的傷口和一種更深沉的、如同跗骨之蛆的陰冷狠狠拽回黑暗的深淵。左臂那深可見骨的狼牙撕裂處,仿佛被無數燒紅的鋼針反復穿刺、攪動,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滾燙的灼痛,沿著冰冷的血管蔓延到指尖,又凍結在四肢百骸的麻木里。胸膛、腰腹那些被狼爪撕開的傷口,在顛簸中不斷摩擦,帶來持續的、令人窒息的折磨。

更可怕的是另一種感覺。

一種極其細微、極其陰冷的蠕動感,仿佛有活物,正順著他的血管,貪婪地、緩慢地向著他的心臟和大腦深處鉆爬!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和……饑餓!

腐髓蛭!

這個名字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過他混亂的意識。是那個拄著骷髏骨杖的矮子給他種下的!星宿派的毒物!

“呃……”破碎的呻吟不受控制地從干裂的嘴唇間溢出。

“嘿!醒了?”一個粗嘎、充滿惡意的聲音在耳邊炸響,帶著濃重的口臭和幸災樂禍。

大龍艱難地睜開被血痂糊住的眼皮。視線模糊,劇烈晃動。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張湊近的、扭曲而丑陋的臉。

一張是那個扛著鬼頭刀的壯漢,滿臉橫肉,此刻擠出一個猙獰的笑容,露出黃黑的牙齒。另一張是花袍老毒物,白粉簌簌掉落,鮮紅的嘴唇咧開,三角眼里閃爍著殘忍的興奮光芒。他們正一左一右,如同拖拽死狗般,架著他的胳膊,在崎嶇濕滑的山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每一次顛簸,都帶來傷口撕裂般的劇痛和體內那陰冷蛭蟲的蠕動!

視線稍微清晰一些,大龍看清了周圍。

天空是令人壓抑的鉛灰色,濃重的、帶著詭異暗綠和灰黃顏色的瘴氣如同粘稠的帷幕,低低地籠罩著大地。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來,彌漫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腐敗氣味——那是無數腐爛的植物、動物尸體,混合著某種奇異毒草甜腥和排泄物惡臭的可怕氣息。吸一口,肺腑都仿佛被腐蝕。

腳下是濕滑粘膩的黑色淤泥,踩上去發出“噗嘰噗嘰”的聲響,不時有毒蟲被驚擾,窸窸窣窣地竄入旁邊濃密的、顏色妖異的灌木叢中。那些灌木的葉子呈現出不祥的墨綠、暗紫甚至慘白色,枝干扭曲,表面覆蓋著一層滑膩的苔蘚。巨大的、色彩斑斕的毒蘑菇如同鬼魅的眼瞳,在腐爛的樹根旁無聲地生長。

這里就是星宿海的外圍?活脫脫的人間地獄!

“看什么看?小雜種!”鬼頭刀壯漢見大龍睜眼,猛地一拽他的胳膊,劇痛讓大龍眼前一黑,“能活著走到這‘百瘴林’,算你祖墳冒青煙了!等會兒進了‘萬毒窟’,嘿嘿,有你好受的!大師兄的‘寶貝’們,可都餓著呢!”

“桀桀桀!”花袍老毒物怪笑著,三角眼瞥了一眼大龍慘白的臉和緊抿的嘴唇,“小子,是不是覺得有東西在你骨頭縫里鉆啊?舒坦不?那可是大師兄精心培育的‘腐髓蛭’,專門伺候你這種‘硬骨頭’的!等它爬到你的心尖尖上…嘖嘖,那滋味…保管你后悔爹娘把你生出來!”

體內那陰冷的蠕動感似乎更清晰了一些,仿佛在回應老毒物的話語,帶著一種惡毒的靈性。大龍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彌漫開新的血腥味,強行將喉嚨里的痛呼和恐懼的呻吟壓了下去。他垂下眼簾,將所有翻騰的情緒死死鎖在眼底深處,只剩下一種近乎死寂的麻木和…深不見底的冰冷。

不能死!絕不能死在這里!變成毒蟲的養料!

慕容博!蕭遠山!喬峰!還有那個拋棄他的老瘋子!這些名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瀕臨崩潰的神經上!他必須活下去!用盡一切手段活下去!然后…讓他們付出代價!

不知走了多久,瘴氣越發濃重,光線愈發昏暗,仿佛永夜降臨。腳下的淤泥越來越深,腐臭的氣味幾乎凝成實質。前方,一座巨大、猙獰的山體陰影,在濃重的瘴氣中若隱若現。山體仿佛被某種巨力掏空,裂開一個巨大、不規則的、如同洪荒巨獸張開的漆黑大口!

洞口上方,嶙峋的怪石如同交錯的獠牙,滴淌著粘稠的、暗綠色的不明液體。一股更加濃烈、混合著億萬毒蟲腥膻、排泄物和腐爛血肉的恐怖惡臭,如同實質的沖擊波,猛地從那黑洞中噴涌而出!

“嘔……”饒是那鬼頭刀壯漢和花袍老毒物久居毒地,此刻也不禁臉色發白,干嘔了幾聲。

“到了!萬毒窟!”拄著骷髏骨杖的矮小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洞口旁,他那雙毒蛇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陰冷的光,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進去!交給‘飼蟲奴’!”

“是!三師兄!”鬼頭刀壯漢和花袍老毒物連忙應聲,臉上帶著一絲對這位“三師兄”的畏懼。他們粗暴地拖拽著大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那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巨口。

踏入洞口的瞬間,光線驟然消失!只有洞壁高處零星鑲嵌著的一些發出慘綠或幽藍光芒的磷石,如同鬼火般跳躍,勉強勾勒出洞內巨大而扭曲的空間輪廓。

空氣粘稠得如同膠水,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敗的膿液。惡臭濃烈百倍!無數種令人作嘔的氣味混雜在一起,沖擊著感官的極限。

“沙沙沙…唧唧…嘶嘶…嗡嗡嗡…”

無數細碎、密集、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從頭頂、從腳下的粘液中傳來!那是億萬毒蟲蠕動、啃噬、嘶鳴、振翅的聲音!匯成一片無邊無際、充滿死亡氣息的恐怖聲浪!

借著那慘淡的磷光,大龍看到了地獄。

巨大的洞窟內,地面并非巖石,而是厚厚一層蠕動著的、粘稠的、顏色各異的“蟲毯”!蜈蚣、毒蝎、蜘蛛、色彩斑斕的毒蛾、形態怪異的甲蟲…數不清的種類,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相互啃噬、交配、產卵!它們爬滿了洞壁,懸掛在如同鐘乳石般的巨大菌傘上,甚至在頭頂的黑暗中,也有無數復眼閃爍著幽光!

洞窟被粗大的、生滿銹跡的鐵柵欄分割成一個個巨大的“蟲室”。每個蟲室里,堆積著更多蠕動翻滾的毒蟲,散發出更加濃烈的腥臭。一些蟲室中央,還堆放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飼料”——腐爛發黑的動物尸體,甚至…隱約可見人類扭曲的骸骨!

道路是狹窄的、懸在巨大蟲室之間、由粗糙木樁和鐵鏈勉強搭建的棧道。棧道下方,就是翻滾的毒蟲之海!濕滑粘膩,散發著濃烈的腥臭。

“快走!磨蹭什么!”鬼頭刀壯漢被這環境激得暴躁異常,狠狠推了大龍一把。

大龍一個踉蹌,腳下濕滑的棧道讓他險些栽倒,身體撞在冰冷的鐵鏈上,牽動傷口,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他死死抓住粗糙冰冷的鐵鏈,穩住身體,目光掃過下方那翻滾的毒蟲深淵,胃里翻江倒海。

就在這時,一個佝僂、遲緩的身影,如同幽靈般,從棧道前方幽暗的拐角處,拖著一個沉重的、散發著惡臭的木桶,蹣跚地挪了出來。

那人穿著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破爛布片,露出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綠色,布滿了流膿的瘡疤和腫脹的肉瘤。他的動作極其僵硬、遲鈍,每一步都像是耗盡了全身力氣,拖拽木桶時,桶里粘稠的、暗紅色的漿液潑灑出來,滴落在棧道上,立刻引來下方蟲群瘋狂的嘶鳴和涌動!一股難以形容的腐肉和血腥味彌漫開來。

更令人頭皮發炸的是,他裸露的手臂、脖頸,甚至臉上,都爬滿了大大小小的毒蟲!幾只肥碩的黑色毒蝎在他亂糟糟、沾滿污物的頭發里鉆進鉆出!他似乎毫無所覺,或者說,早已麻木。

“飼蟲奴!”花袍老毒物嫌惡地啐了一口,尖聲叫道,“老東西!過來!給你送‘新料’來了!”

那佝僂的身影聞聲,極其緩慢地、如同生銹的機器般轉了過來。

當那張臉完全暴露在慘綠磷光下時,大龍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是他!

破廟里那個給他涂抹墨綠藥糊的詭異老人!

此刻,他那張如同風干樹皮般的臉上,布滿了更多流著黃水的膿瘡和腫脹的肉瘤,一只眼睛被一個不斷蠕動的、暗紅色的肉瘤徹底覆蓋,另一只渾濁的眼睛里,早已沒有了任何屬于人的神采,只剩下一種被徹底摧毀、空洞麻木到極致的死寂!他干癟的嘴唇微微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喉嚨里傳出如同破舊風箱般“嗬…嗬…”的微弱氣流聲。

“老東西!看什么看!”鬼頭刀壯漢不耐煩地吼道,猛地將大龍向前一推,“這小子交給你了!大師兄吩咐的,‘腐髓蛭’的‘溫床’!仔細點!別讓他太快死了!”

那“飼蟲奴”渾濁的死寂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落在大龍身上。那目光空洞,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在看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或者…一堆即將投喂蟲豸的腐肉。他枯瘦如同雞爪、同樣布滿毒蟲和膿瘡的手,顫巍巍地伸出,抓向大龍的胳膊。動作僵硬,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腐臭氣息。

大龍的身體瞬間繃緊!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體內那“腐髓蛭”的陰冷蠕動感,在靠近這個老人時,竟然猛地加劇了!仿佛感受到了某種同源的氣息!同時,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混雜著刺鼻草藥和腐敗味道的氣息,從這個“飼蟲奴”身上傳來,與他傷口上殘留的藥糊氣味隱隱呼應!

這老東西…他給自己涂的藥…和星宿派有關?!

就在那枯爪即將觸碰到他手臂的瞬間——

“吵什么吵!讓你們帶個人回來,磨磨蹭蹭!驚擾了大師兄清修,想喂‘千足王’嗎?!”

一個尖利、刻薄、充滿諂媚和狐假虎威的聲音,如同錐子般刺破了蟲窟的喧囂,從棧道深處傳來。

伴隨著一陣細碎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影快步走來。

來人身材瘦削,穿著一件明顯比鬼頭刀壯漢和花袍老毒物整潔許多的暗綠色錦緞長衫,但顏色依舊透著一股陰森。他面皮白凈,五官還算端正,只是那雙眼睛滴溜溜亂轉,眼神閃爍,充滿了算計和一種令人不舒服的油滑。他手里拎著一根細長的、頂端鑲嵌著一個小巧銀鈴的皮鞭,走起路來,銀鈴發出清脆卻透著陰寒的叮當聲。

他一出現,鬼頭刀壯漢和花袍老毒物臉上立刻堆滿了諂媚的笑容,腰也彎了下去。

“喲!馬屁師兄!您怎么親自出來了?”花袍老毒物三角眼瞇成一條縫,聲音膩得發慌。

“就是就是!這點小事哪敢勞煩您!”鬼頭刀壯漢也連忙附和,滿臉橫肉擠成一團。

那被稱為“馬屁師兄”的綠衫男子,嫌惡地用鞭梢掩了掩鼻子,目光挑剔地掃過大龍血污狼藉的身體,最后落在他那張雖然慘白卻依舊能看出幾分輪廓的年輕臉龐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和陰冷。

“哼!這就是你們在風雪里撿回來的‘貨’?”他聲音尖細,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看著也就一般般,骨頭倒是挺硬?中了‘腐髓蛭’還沒死透?”他走近幾步,皮鞭的鞭梢極其輕佻地挑起大龍的下巴,冰冷的觸感帶著羞辱的意味。

大龍被迫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平靜地迎上對方的目光。那眼神深處,沒有恐懼,沒有哀求,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和死寂,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這眼神讓綠衫男子心頭莫名一悸,隨即涌起一股被冒犯的惱怒。他手腕一抖!

“啪!”

鞭梢如同毒蛇吐信,帶著破空聲,狠狠抽在大龍胸前一道翻卷的傷口上!

“呃!”劇痛讓大龍身體猛地一顫!傷口瞬間崩裂,鮮血混合著膿液涌出!體內那“腐髓蛭”似乎被這劇痛刺激,蠕動得更加瘋狂!

“瞪什么瞪!”綠衫男子厲聲呵斥,臉上帶著施虐的快意,“進了這萬毒窟,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大師兄看上你這身皮囊做‘溫床’,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他收回鞭子,目光轉向旁邊那死寂麻木的“飼蟲奴”,語氣更加刻薄:

“老廢物!還杵著干什么?把這‘溫床’拖到‘蛭房’去!按老規矩‘伺候’著!大師兄要的是活的、能養蛭的‘溫床’!要是出了岔子,老子扒了你這身爛皮點天燈!”

“飼蟲奴”渾濁的眼珠沒有任何波動,喉嚨里發出模糊的“嗬嗬”聲,枯爪再次伸向大龍,動作依舊僵硬,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死寂力量。

綠衫男子又轉向花袍老毒物和鬼頭刀壯漢,尖聲道:“你們兩個,滾去‘毒涎潭’那邊看看!那幾窩新孵的‘蝕骨蜂’躁動得厲害!別讓它們跑出來壞了大師兄的興致!”

“是!是!馬屁師兄!”兩人連忙點頭哈腰,如蒙大赦,看也不再看大龍一眼,轉身沿著棧道匆匆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幽暗的蟲窟深處。

綠衫男子又嫌惡地掃了一眼大龍和“飼蟲奴”,冷哼一聲,甩了甩皮鞭,銀鈴叮當作響,也轉身趾高氣揚地走了。

棧道上,只剩下大龍和那散發著濃烈腐臭、渾身爬滿毒蟲、死寂如同墳墓的“飼蟲奴”。

枯爪抓住了大龍的手臂,冰冷、僵硬,帶著粘膩的觸感。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拖拽力量傳來,牽動著全身傷口,劇痛如同潮水般涌上。大龍被拖得一個踉蹌,幾乎摔倒。

他沒有反抗,任由那枯爪拖拽著自己,沿著濕滑粘膩、散發著濃烈惡臭的棧道,蹣跚地走向蟲窟更深處、更黑暗的地方。

腳下,是翻滾嘶鳴的毒蟲深淵。

頭頂,磷火幽光如同鬼眼閃爍。

體內,“腐髓蛭”在血肉中貪婪地鉆爬,向著心臟和大腦的方向。

身旁,是這曾經可能強大、如今卻徹底淪為行尸走肉的“飼蟲奴”。

每一步,都踏在通往地獄的階梯上。

大龍低垂著頭,凌亂的額發遮住了眼睛。黑暗中,無人看見,他那緊抿的、毫無血色的嘴唇,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冰冷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那弧度里,沒有絕望,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被深淵凝視后、反而被點燃的、更加冰冷刺骨的瘋狂。

星宿海…萬毒窟…腐髓蛭…

很好。

他舔了舔干裂的、帶著血腥味的嘴唇,無聲地低語,如同深淵中爬出的惡鬼在宣告:

“那就看看…誰先把誰…熬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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