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鏡匠巷的“復工大典“

鏡匠巷的晨光漫過“聞鏡閣“的門檻時，陳硯正在給卷簾門刷漆。新招牌上的“聞鏡閣“三個字是周野寫的，他非要用金粉摻朱砂，說這樣“既顯富貴又鎮邪“，結果筆畫歪歪扭扭，“鏡“字的最后一筆還甩出去老遠，差點畫到隔壁包子鋪的墻上去。

“我說你這字，跟你那雙辮造型有得一拼。“陳硯放下漆刷，看著周野蹲在地上，用碎鏡片拼“開業大吉“四個字，鏡片反射的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周野頭也不抬：“懂什么？這叫'碎鏡重圓'主題裝置藝術，象征鏡盟七子雖然散了，但精神......哎哎哎包子鋪張叔，別踩！那是我用畫圣前輩的鏡片拼的！“

張叔拎著蒸籠路過，瞅了眼滿地碎片：“小周啊，你這'藝術'別擋著我做生意，昨天有顧客以為是玻璃碴子，嚇得包子都掉地上了——對了小陳，你媽以前常買我家梅干菜包，說就著墨汁吃，能想出修復古鏡的點子。“

陳硯正笑著應和，林墨抱著個大箱子進來了，箱子里是老顧整理的鏡盟資料，最上面壓著件花襯衫，領口還別著朵新的塑料玫瑰。“老顧說這襯衫留著當'鎮店之寶'，說能'驅邪避災'，尤其是能防周野的倒霉體質。“

周野剛要反駁，突然“哎喲“一聲，踩在自己拼的鏡片上，滑了個趔趄，手里的漿糊潑了一身，活像個剛從面缸里撈出來的人。“看見沒！這是意外！跟我體質沒關系！“他抹了把臉上的漿糊，“再說了，我這是給鏡子'獻祭'，粘得更牢......“

話音未落，門口突然傳來個熟悉的聲音：“需要幫忙嗎？我會刷漆，還會......給銅鏡打腮紅。“

眾人回頭，只見“驚蟄“站在巷口，穿著件嶄新的藍布工裝，頭發剪短了，臉上的陰影也沒了，露出張清秀的臉，就是左臉頰還有塊淡淡的墨痕（當年被墨影潑的，洗不掉）。他手里拎著個工具箱，上面貼著張紙條：“試用期員工：驚蟄（已改名：阿蟄）“。

“你怎么來了？“陳硯愣了愣。

阿蟄撓撓頭：“老顧說你們這兒招學徒，包吃包住。我昨天去鏡匠巷的銅鏡鋪應聘，老板說我畫腮紅的技術能給銅鏡'增值'，讓我先來你們這兒實習......“他打開工具箱，里面除了修鏡工具，還躺著半袋辣條，“這是我帶的見面禮，周野說你們都愛吃。“

周野立刻沖過去搶辣條：“算你有眼光！以后你就是我罩的人了！修鏡技術學不會沒關系，先跟我學'如何用銅鏡拍搞笑視頻漲粉'......“

正鬧著，老顧背著個大包袱進來了，里面全是他新做的咸菜，壇口還冒著熱氣。“別光顧著玩，“他把咸菜壇子放在柜臺上，“畫圣的后人托人送了批古鏡殘片，說是從莫高窟清理出來的，上面有'界隙鎖'的紋路，得盡快修復。“

林墨打開包袱，殘片上的紋路果然與倒影湖的冰窟紋路吻合，她剛拿起銅尺比劃，就聽見周野大喊：“快看！我外婆的鐵皮青蛙車！“

只見巷口滾進來個銹跡斑斑的鐵皮青蛙，車身上的漆雖然掉了大半，但車輪還在轉，車頭的青蛙眼睛閃著微弱的光——是鏡脈的能量在驅動。青蛙車停在柜臺前，從嘴里“吐“出張字條，是周野外婆的字跡：“鏡盟不分編內編外，記得給青蛙車換個新發條，它還能跑十年。“

陳硯拿起青蛙車，發現發條孔里卡著半塊小小的溯洄鏡碎片，碎片的光與閣內的鏡脈產生共鳴，所有的銅鏡都開始輕輕震顫，像是在歡迎新的開始。

阿蟄突然指著墻上的日歷：“今天是黃道吉日，適合'復工大典'！我在網上學了套剪彩儀式，說要找個人剪紅綢......“他從工具箱里掏出塊紅綢，上面用朱砂畫著個歪歪扭扭的“鏡“字。

周野自告奮勇：“我來我來！我這雙辮造型（昨天剛消，今天又被他自己扎上了）適合當'剪彩嘉賓'！“他拿起剪刀，剛要剪斷紅綢，突然發現紅綢的另一端纏在了阿蟄的工裝上，兩人又像在虛擬空間里那樣，纏成了一團。

老顧無奈地搖搖頭，卻忍不住笑出了聲。林墨舉起相機，拍下這混亂又熱鬧的一幕：陳硯手里拿著鐵皮青蛙車，老顧抱著咸菜壇子，周野和阿蟄在搶紅綢，陽光透過天窗灑下來，在地上拼出個完整的“鏡“字，字的筆畫里，藏著所有盟中人的笑臉。

陳硯望著這一切，突然想起母親日記里的最后一句話：“所謂鏡盟，不是冰冷的使命，是熱熱鬧鬧的人間。“

他拿起一塊古鏡殘片，與掌心的溯洄鏡碎片輕輕相觸，殘片瞬間亮起，與其他碎片自動拼接——修復的過程，原來可以這么溫暖。

巷口的包子鋪傳來張叔的吆喝聲，隔壁的銅匠鋪響起打鐵的叮當聲，聞鏡閣里，周野的笑聲、阿蟄的驚呼、老顧的咳嗽聲、林墨的叮囑聲，混著銅鏡的震顫，像一首最動聽的歌。

陳硯知道，這才是鏡盟真正的樣子——不是活在過去的犧牲里，是活在當下的煙火里，是有人修鏡，有人搗亂，有人做咸菜，有人帶辣條，是無論走多遠，回頭時總能看到，有人在閣里等你，說一句“回來啦，該修鏡了“。

陽光越發明亮，照在新刷的招牌上，“聞鏡閣“三個字閃著光，像在說：故事還長，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