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榮？

這兩個字，像兩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比比東的耳膜，貫穿了她整個顱腔。

她的大腦嗡的一聲，陷入了一片死寂的空白。

不！

不是的！

小剛他不是那樣的人！

她像是溺水之人，瘋狂地在記憶的海洋中揮舞手臂，拼命想抓住一些能證明他清白的浮木。

那些甜蜜的過往，瞬間涌上心頭。

“他對我很好！真的很好！”

比比東在精神世界中發出嘶啞的尖叫，試圖用這些回憶，來對抗那個惡魔般的低語。

“他會把他的理論心得，那些他視若珍寶的研究，毫無保留地分享給我看！那是他的心血！他的全部！”

這是她心中最堅固的堡壘。

一個男人，愿意將自己畢生的追求與夢想，與一個女人共享，這難道不是最深沉的愛嗎？

“呵。”

回應她的，是蘇牧云一聲極盡輕蔑的冷笑。

那笑聲不大，卻像一把鋒利的解剖刀，精準地劃開了她用來自我安慰的溫情脈脈的表皮。

“比比東，你是不是忘了？”

“你的天賦，遠在他之上。”

蘇牧云的語調平淡如水，卻揭示著最殘酷的真相。

“他的理論，再精妙，也只是紙上談兵。而你，雙生武魂的絕世天才，是你，能將他那些虛無縹緲的構想，化為現實！”

“你就是他最好的實驗品，最完美的證明工具！”

“每一次你的成功，每一次你用實踐印證了他的理論，滿足的，究竟是你的成就感，還是他那卑微到可憐的自尊心？”

轟隆！

比比東心中那座名為“信任”的堡壘，被這句話炸開了一道猙獰的裂縫。

實驗品？

工具？

不……

她拼命搖頭，臉色慘白得像一張紙。

“不對……不是的……”

“是嗎？”

蘇牧云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引導性，像一個催眠師，強行撬開她塵封的記憶。

“那你仔細回憶一下。”

“每當你對他的理論，提出一絲一毫的質疑，哪怕只是一個能讓魂技效果更好的可能性時，他是什么反應？”

這個提問，像一把鑰匙，猛地捅開了一扇比比東從未敢正視的，黑暗的門。

一幕幕曾被她忽略的畫面，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翻涌、浮現。

那是一個午后，陽光正好。

她剛剛突破，興奮地向玉小剛提出，如果將某個魂力運轉的節點稍作偏移，或許能讓蛛網的韌性更強。

她本以為會得到贊許。

然而，玉小剛的臉，卻瞬間沉了下來。

他當時是怎么說的？

“東兒，理論的根基，不容動搖！你只需要按照我說的去做，那就是最完美的！”

他的語氣，不是探討，而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當時，她只當他是對自己理論的偏執與熱愛。

可現在……那份偏執背后，分明是一種被冒犯的惱怒，一種權威受到挑戰的……心虛！

“再想想。”

蘇牧云的聲音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繼續冰冷地追問。

“當他看著你輕而易舉地突破瓶頸，看著你完美施展出他構想中的魂技時，他那雙眼睛里，真的只有純粹的愛慕和欣慰嗎？”

比比東的身體，開始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

她想起了。

她全都想起來了！

玉小剛看著她的眼神，的確充滿了癡迷。

但那癡迷之下，還混雜著太多、太多她曾經看不懂的東西！

有驚嘆，有贊賞，更有一絲……隱藏得極深的嫉妒！

以及一種，仿佛工匠在欣賞自己最完美作品般的……占有欲！

他不是在看一個活生生的人！

不是在看他的愛人！

他是在欣賞一件，能夠證明他“偉大理論”的，獨一無二的，絕美的藝術品！

“他愛的，從來就不是那個會哭會笑、有血有肉的比比東。”

蘇牧云的聲音，此刻化作了最終的審判官，為這段可笑的愛情，敲下了最后的喪鐘。

“他愛的，是‘我的女人是武魂殿千年不遇的天才’！”

“他愛的，是‘我的理論能指導雙生武魂的擁有者’！”

“他愛的，是這份能夠讓他這個武魂變異的廢物，在整個魂師界面前，都能昂首挺胸、夸夸其談的……”

蘇牧云一字一頓，將那兩個字，像烙鐵一樣，狠狠烙印在比比東破碎的靈魂之上！

“無上虛榮！”

“當這份虛榮，需要他付出哪怕一絲一毫的代價時，他便毫不猶豫地，像丟垃圾一樣，把你拋棄了！”

“這，就是懦夫的愛情！”

“你，現在還覺得他無辜嗎？”

“那個男人，他配嗎？！”

配嗎？！

這兩個字，如同神罰的天雷，轟然劈下！

比比東心中最后一絲幻想，那道由無數“甜蜜回憶”堆砌起來的虛假光影，在這一刻，被劈得灰飛煙滅！

所有的溫情，都變成了最惡毒的諷刺。

所有的誓言，都化作了最可笑的謊言。

原來……

原來從始至終，自己都只是他用來滿足虛榮心的工具！

原來自己所謂的愛情，不過是他自卑陰影下的一場獨角戲！

“啊——！！！”

一聲無聲的，發自靈魂最深處的凄厲尖嘯，震碎了她精神世界的一切！

那不是對千尋疾的恨。

而是一種被欺騙、被玩弄、被踐踏了所有真心的，更加冰冷，更加刺骨的怨毒！

噗。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心臟最深處，徹底碎裂了。

比比東蜷縮的身體，不再顫抖。

她緩緩抬起頭，那雙空洞的眼眸里，所有的痛苦、迷茫、屈辱，都在這一刻盡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死寂與冰冷。

她對玉小剛的最后一絲留戀，在那無上虛榮的真相面前，被碾成了齏粉。

愛？

不。

那份情感，已經徹底死去。

取而代之的，是比恨意更加恐怖的東西——漠視。

從今往后，玉小剛這個名字，對她而言，與路邊的一塊石頭，再無任何分別。

就在這一刻，纏繞在比比東靈魂深處的那一縷脆弱的、名為“情絲”的因果線，應聲繃斷！

蘇牧云感到比比東的情緒變化，知道時機已到，他用冰冷而充滿力量的聲音說：“很好。現在，將仇恨化為你的食糧。這，才是最高效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