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樣，門開了。

看見陳旭，張秀茹立即彎起了眼兒，小鳥投林般地撲了過去。

陳旭猝手不及，下一秒，已經被她撲進懷中，兩條手臂也圈住了他的脖子，一股力量傳來，迫使著他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她踮起腳，一雙軟軟的唇瓣，就貼在了他的臉頰上。

“啵——”

張秀茹用力親了他一口。

他應該也洗過了澡，身上還留著淡淡的肥皂氣味。

真好聞呀。

她用力吸了口氣，才仰起溢著燦爛笑容的俏臉，眼眸彎彎地說，“我回來了。對了，今天考得怎么樣？”

陳旭不動聲色地將她從懷中推開。

“還行。”

“那就好，”張秀茹歡快地飛進了屋，然后旋了個圈兒，裙擺也如花一般綻放開了。

接著，她停下來，對他拍了拍腰間鼓鼓囊囊的挎包，笑道，“你猜猜，這里面有什么？”

陳旭說：“猜不到。”

張秀茹也不賣關子，從包里取出了一個鋁飯盒，放在桌上。

然后她啪地一聲，掀開兩邊的搭扣，拿起了盒蓋。

飯盒里一半裝著米飯，一半是油汪汪、香噴噴的紅燒肉。

“我媽燒了紅燒肉，我想著你這幾天考試，應該吃點好的，就給你也帶回來了一份。”她笑瞇瞇地說。

雖然她回來一路用了近半小時，飯菜都快沒什么熱氣了，但一眼看過去，依然能讓人胃口大開。

陳旭也有些意外。

她特意給他帶回來的？

難道說，她偶爾也會想著他？

下一秒，陳旭就將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一份紅燒肉，證明不了什么。

人的本性，不會輕易改變，像張秀茹這樣自私自我的人，更是如此。

即便她此刻對他確有幾分感情，但她最愛的人，永遠只是她自己，并且遠勝過愛其他任何一個人。

何況，再過短短幾年，那幾分感情便會徹底消失。

她涼薄無情、虛榮貪婪的一面，也會完全顯露出來。

前世上了那么大的當，他要是再信她，不是傻子，就是舔狗。

或者合二為一，傻舔狗。

“陳旭？”

張秀茹見他不說話，怔了怔，抬眼看向他。

讓她意外的是，她竟然沒在陳旭的臉上，見到任何驚喜或是感動的表情。

為什么？

她又即刻自發的猜測原因。

難道，他還在為早上的事在和她慪氣？即便她記著他，為他帶了紅燒肉回來，也不滿意？仍舊覺得她是個自私的被寵壞的小公主？

張秀茹臉上的笑微微凝住，然后，試探地將飯盒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你先坐，我去給你拿雙筷子啊。”

“不用了，我晚上吃過了。”

“多少吃一點吧，我特意帶回來的。”

“不了。”

張秀茹咬了下唇，垂眸看了眼飯盒，忽地想到什么。

“你是不是嫌菜冷了？”她展顏一笑地說，“沒事，放在鍋里蒸一會兒就熱了。”

下一刻，她卻見到陳旭的眉毛，擰了起來，眼里甚至還透出一股嫌惡厭煩的神色。

“張秀茹，你到底知不知道，'尊重'這個詞是什么意思？”

他這話一出，張秀茹臉上的表情徹底滯住。

她有些匪夷所思。

“你是說，我不尊重你？”

“不然呢？”陳旭反問，“我說了這么多次不吃，你都聽不懂嗎？”

委屈涌上心頭，她的胸口開始明顯地起伏。

“這么遠的路，我特地帶紅燒肉回來給你，你不吃不說，還指責我不尊重你？！”

她感覺自己的一顆心，好像被人扔在地上，再被無數雙腳踐踏著。

“我讓你這么做了嗎？”陳旭繼續反問，“我說過我想吃紅燒肉了嗎？”

“我、我還不是想著你這幾天要考試，得吃點有營養的！”

“那你又知不知道，考前吃這么油膩的東西，反而可能讓我拉肚子？”

張秀茹愣了半天，抿了抿唇，小聲說：“我不知道。”

“這是常識。而你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想過罷了，”陳旭帶著冷誚地笑道，“你要是真的關心我，你就應該想到這一點。”

張秀茹又愣住了，半天沒再出聲。

陳旭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么，只是轉過身，準備去拿暖瓶給自己倒杯水喝。

但他還沒走出幾步，身后猛地傳來了張秀茹帶著哭腔的喊聲。

“……你干嘛給我亂扣罪名？！”

陳旭扭頭看了她一眼。

“我真的不知道不行嗎？你為什么非要說我不關心你！”她的眼圈已經紅了，瞪著他，大聲追問，“你到底是怎么了？從今天早上開始，就一直莫名其妙的沖我發火！早上你說我自私，我不懂為別人著想！好，晚上我吃紅燒肉也特意給你帶回來一份。結果，你又說我不尊重你，說我不是真的關心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滿意啊？！”

陳旭沒有說話。

他的答案當然是離婚。

不過，在高考結束之前，還不到說這個的時候。

兩個人就這么僵在屋子中間。

過了會兒，陳旭才開口。

“你覺得，只要你主動給了什么，我就應該歡天喜地的接受嗎，無論，它是不是我需要的？”

他語速徐徐地說道，“好比一個人被困在沙漠里，又餓又渴，他需要水，需要食物，你卻硬塞給他一大塊黃金，還自我感動地覺得自己做出了天大的犧牲，對方應該感激涕零，否則就是不知好歹。是這樣嗎？”

張秀茹的臉一點點地脹紅。

過了幾秒，她才大聲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做，直說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怎么猜得出來！”

她已經很努力了，好不好？

陳旭沉默了會兒，才慢慢地說：“算了，沒必要。”

“你不說，又怪我不懂你！”

陳旭平靜地說：“說了也沒用。因為一個人的本性，是改不了的。”

“……”張秀茹咬著唇，潮水般的委屈，涌上了心頭。

一個小時前，她還在爸媽的面前，特意維護他！

為了他，她低聲下氣，她主動讓步，她委曲求全，提著紅燒肉，像個傻子一樣巴巴地湊上去，結果呢？

他卻這樣對她！

張秀茹板起了俏臉，挺直著背，端著飯盒走到門后。

那里放著一個用來裝垃圾的鐵皮桶，她毫不猶豫地將米飯和紅燒肉都倒了進去。

“你不吃就不吃，誰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