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從一開始就不準備找演員。”女人搖了搖頭，解釋道，“《時裝》雜志是為了人民大眾創辦的，封面人物當然也要從人民中來選。剛才我看到你，就覺得你非常適合。”

眼前的這姑娘，給她的感覺，和其他漂亮姑娘都不一樣。

在她第一眼看到對方時，就察覺到，在對方的身上，有一種生機勃勃、旺盛無比的美。

就像這個時代一樣，野性生長，又堅韌頑強而充滿活力。

她有預感，如果對方的照片能作為《時裝》創刊號的封面，必然會為雜志大大增彩。

張秀茹再一次燃起希望，“如果我答應幫你拍照片，就能留在這兒工作了嗎？”

女人搖了搖頭：“規定就是規定，我還是不能破例。”

張秀茹的臉又垮了下去，不滿地咕噥道：“那我為什么要拍啊？放在雜志上讓那么多人看，對我又沒有什么好處。”

她站起身，竟是要徑直離開了。

“如果你的照片被采用，我們會支付兩百元作為酬勞。”

……

……

周一周二連著兩天，都是全天有課。

只能說這個時代的大學生，可比后世卷多了。

陳旭只能利用碎片時間和晚自習，將《永遠愛你》剩下的幾千字謄抄完畢。

周三中午，他把《永遠愛你》和《本次列車終點》一塊兒拿到了長征食堂旁邊小胡同里的郵局。

買了兩個信封和郵票，將它們分別裝進去，一個寄給《兒童文學》，一個寄給在魔都的《收獲》。

選擇《收獲》有兩個原因，一是它和《本次列車終點》的風格極為契合，畢竟故事的背景就是魔都。一是它算是目前國內文學期刊里最大牌的一家了。

如果陳旭的小說能在《收獲》上刊登，那么他以后向其他期刊投稿也會順利幾分。

如果過不了，再改投別家也就是了。

一來一回，光走路的時間就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可惜他沒有自行車票，不然買一輛自行車，能省下不少時間。

不過，面包會有的，自行車票也遲早會有的。

剛走到宿舍樓下不遠，陳旭驀地停住了腳步。

樹蔭下，正站著一道身影，遠遠地看著他。

居然是張秀茹。

陳旭繼續走了過去，皺眉問：“你怎么又來了？”

她抿了下唇，笑笑：“我是來和你說一聲，今天我要回去了。”

陳旭這才注意到，她的腳邊放著行李。

“終于舍得回去了？”

“是呀，雖然不太想走，可我又不是燕京人，總歸要走的嘛，”她彎眼沖他笑著，“表哥，你送我去火車站，好不好？”

陳旭：“……”

燕京火車站，候車大廳。

還沒到進站的時間。

大廳里卻已經沒了位置，旅客實在太多了，四處嗡嗡的一片。

角落里，張秀茹坐在行李包上，抬頭看著陳旭，略帶期待地問道：“過年的時候，你會回來嗎？”

但陳旭的視線壓根沒落在她身上。

“回來干什么？”

“過年呀。”

“應該不會吧。”

她的手指緊緊地捏著行李包的外殼，過了會兒，才小聲地道：“可是，我會想你的。”

而后，她就看到，陳旭像是覺得她這句話很好笑一般，“哈哈……”地笑出了聲。

笑得她鼓起了腮，忿忿地說，“笑什么，我們還沒離婚呢，我會想你有什么可笑的。”

陳旭淡淡地說：“哦，那你就想吧。”

她垂下睫毛，咬著唇，片刻后，又想起來一件事，“你爸媽的忌日，不也都在過年那段時間嗎？你真的不回來？”

陳旭沉默了會兒，“……到時再說吧。”

帶著雜音的廣播響起，通知旅客進站。

陳旭拎著行李包，和張秀茹一起走進站臺。

綠皮火車停在鐵軌上，人群往車門涌去。

走到車廂門口，陳旭將手中的行李遞過去。

“行了，上車吧。”

張秀茹接過包，腳步一頓，扭身望著他。

“還有一件事。”

“……你的事怎么這么多？”

“你別忘記，我們還沒離婚，你還是有婦之夫，”她選擇性地忽視了他冷漠的表情和語氣，瞪大杏眸，兇狠地威脅道，“總之，在我們離婚之前，你不許另結新歡，否則，我一定會讓你后悔的。”

陳旭感到諷刺。

她是怎么有資格說出這種話的？

他譏誚地笑了一聲：“這話應該我對你說才對吧。”

張秀茹皺起了眉毛，“什么意思？”

陳旭要笑不笑的說：“我們兩個，誰先另結新歡還不知道呢。”

張秀茹愣了幾秒，反應過來，俏臉頓時漲紅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樣的女人嗎？！”

一副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模樣。

“難道你不是嗎？”陳旭卻仍舊一派輕松閑適，形成一種看似無形，卻壁壘分明的對峙局面，“你當初能一眼看上我，難道就不會一眼再看上別人？”

張秀茹瞪著他，忽然丟掉行李，然后撲了過來，在陳旭猝不及防之下，就抓住了他結實的手臂，然后低頭一口咬下。

這一口，咬得還挺重。

要不是隔著衣服，他估計都能被她咬下一塊肉。

“咝！”陳旭抽了口冷氣，用力將她甩開，擼起袖子看了眼，小臂上留了個深深的牙印。

“你是狗嗎？！”

“沒錯！”

她惡狠狠地沖他齜牙，“我本來就是屬狗的！”

陳旭：“……”

懶得和這個瘋女人計較。

他沒好氣地說：“趕緊上車，馬上要開了。”

張秀茹卻仍舊沒有動。

她站在那里，看著陳旭，幾乎是一秒之間，大眼睛里就蓄滿了淚水。

忽然，一下又撲了過來。

陳旭以為她還要咬他，正要將她推開，她的雙手緊緊摟住了他的腰，哽咽聲更重。

“我走了……我走了啊。”

沒等他說話，她又忽然松開了手，拎起行李，頭也不回地上了火車。

上去之后，張秀茹看向窗外，發現陳旭已經徑直往出站口的位置走去了。

她站在那里，呆呆落寞地看著他頭也不回離去的背影。

直到火車開始動了。

張秀茹才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她靜靜地趴在那兒，過了許久，心中的難受才淡去了一些。

與此同時，幾天前的一幕也浮上了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