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高仕仁驚訝地問，“陳旭你考了459分？怎么考的啊？”

陳旭輕咳了聲：“大概是運氣好，湊巧題目都會做。”

“這哪是運氣！”

“你也太厲害了吧。”

“是啊，真厲害！”

除了“厲害”這個詞，眾人都震驚到找不出別的詞來夸了。

畢竟這時“牛逼”還沒誕生。

分數(shù)的差距太大，于是接下去，大家很默契地沒再討論高考，繼續(xù)吃起了飯。

吃完飯，勞友迢的心情也調(diào)整了過來。

他從口袋里摸出大前門，輕抖了一下，幾根煙探出腦袋。

“來，大家都來一根。”

見到幾個天真小孩兒像看到祼體女郎般既想伸手，又慫頭慫腦沒膽子的模樣，他嘿嘿地笑了起來，再拿出一盒火柴，和煙盒一起放在桌上。

“你們沒抽過煙是吧？不要緊，可以學！男人要是不會抽煙，將來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聞言，幾個小孩兒們都心動了。

一人拿了一根，用火柴點燃后，試著吸了起來。

一時間，咳嗽聲不斷。

即便是見過世面的顧東方也沒例外。

勞友迢哈哈地笑了起來，“慢慢學吧，多抽幾次自然就會了。”

隨后又將煙盒遞向了陳旭。

“來一根吧？”

陳旭拿出根煙，叼在嘴里。

火柴頭輕擦過盒子側(cè)面的點火條，刺啦一聲，點著了。

他就著火，吸了一口，紅光就很自然地燃了起來。

勞友迢沒想到陳旭點煙吸煙的動作竟然還挺熟練，目光微閃，給自己也拿了根煙，夾在手心中，似乎很隨意地對陳旭晃了晃。

“來個火？”

陳旭瞥了勞友迢一眼，對方?jīng)_他一笑，眼角的魚尾紋都浮現(xiàn)了出來。

他也笑了笑，心中念頭電轉(zhuǎn)。

他不清楚這個勞友迢這個借火的動作，是有意試探，還是無心之舉。

但在社交心理學上，點煙這種行為，看似一種常見的普通社交互動，但實際上，卻更像一場無聲的地位博弈。。

譬如說，此刻擺在陳旭面前的，就有三個選擇。

第一種，他主動點燃火柴，替勞友迢點煙，這是一種謙卑的姿態(tài)，意味著將自己的地位置于對方之下。

第二種，他將自己嘴里燃著的香煙取下，讓勞友迢就著他的煙來點。這個動作看似單方面的主動，實則是需要對方低頭遷就和配合的強勢姿態(tài)，代表他自己要占據(jù)主導地位。

第三種，就是將火柴盒扔過去，讓對方自己點。

陳旭選擇了第三種。

他很隨意地拿起桌上的火柴盒，指尖一彈，拋了過去。

“喏，給你。”

這一下看似隨意，卻實則是不卑不亢，四兩撥千斤。

因為它精準自然而又不容置疑地傳達了一個信息：我們地位平等，我不占你便宜，你也別想壓我一頭。

勞友迢的目光在空中與陳旭交匯了一瞬，隨即落在飛來的火柴盒上。

他穩(wěn)穩(wěn)接住，心中那一絲想要“當老大哥”的念頭，在這一刻徹底煙消云散。

“謝了。”他說了句后，劃著一根火柴，自己點了煙。

剛吞云吐霧了幾口，服務員過來了。

“在干什么呢你們！”她雙手叉腰，橫眉豎目地嚷道，“沒看到墻上貼著不許抽煙的告示嗎？！要么滅掉，要么出去抽！”

什么天之驕子，她見得多了，才不慣著！

眾人頓時狼狽地摁滅了香煙。

這一頓飯的效果還是立竿見影的。

回到316寢室，氣氛和諧得不可思議。

勞友迢憑借年齡和一口一個“老大哥沒別的意思，就是癡長你們幾歲”的客套，順理成章地成了名義上的寢室長。

但所有人又都隱約覺得，陳旭雖然年輕，沒有勞友迢那么的……呃，“滴水不漏”和“會來事”，反而卻比后者有種更加沉穩(wěn)、安靜、可靠的感覺，讓人本能地信賴。

而勞友迢對陳旭的態(tài)度，也似乎和對其他人不太一樣。

有意無意中，他像是將陳旭放在了一個和他完全平等的位置上。

……

到了傍晚，有人來喊，文學系79級的新生到教學樓一樓的某間教室開會。

樓道中，像雨后蘑菇似的不停竄出人，三三兩兩的以寢室為單位，朝教學樓開路。

很快便到了教室。

教室中已經(jīng)有了不少人，兩個輔導員也到了，站在門口，手里拿著簽到的名單。

陳旭在名單上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和眾人一起隨便找了幾個座位。

坐下后，他朝四周看了起來。

雖然是中文系，但還是以男生居多，女生只有十幾個。

大概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無論男女，雖然大部分稱不上帥氣漂亮，也都有幾分清秀明慧。

接著，他的視線落在了一個個子不算太高，但斯文白凈的男生身上。

這位的家庭背景可不簡單，幾乎是高干子弟中最高的那一撥了，就是未來和海子、西川被稱為“燕大三劍客”之一的駱一和。

出身好、才華過人、未來婚姻美滿，可以說是這個時代完美人生的模板。

可惜在短暫的十年后，海子和駱一和就相繼去世。

陳旭的心中唏噓了會兒，也就不再盯著對方看。

今年燕大文學系就一個班，一共五十多號人。

片刻后，人到齊了。

等人陸陸續(xù)續(xù)坐好，一個看上去比陳旭大不了幾歲的年輕男人走上講臺，拿起桌子上的木質(zhì)大三角尺，壓壓手，微笑著道，“同學們，請安靜一下。”

見到對方，陳旭愣了一下。

原來燕大79級文學系的班主任是這位啊……

等眾人安靜下來，那年輕男人轉(zhuǎn)過身，拿了根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龍飛鳳舞的三個字。

“曹文宣”。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曹文宣，以后就是咱們79級中文班的班主任了。”

“這么年輕啊，咱們老班。”坐在陳旭旁邊的胡一鳴驚訝地小聲說。

曹文宣又介紹了兩個輔導員，都三十幾歲年紀，一個姓王一個姓劉。

接下來，他拍拍手，對眾人說，“第一天見面，我?guī)Т蠹胰ノ疵D(zhuǎn)一圈，再玩?zhèn)€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