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是毒藥，但勝似毒藥。”陳旭涼涼地說。

“……你怎么那么討厭，說話就不能好聽點嗎？”

“我不想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張秀茹泄了氣，伸手把他面前的面碗拿了過來，沮喪地道，“算了，確實很難吃，我以為最多就味道說不上好呢，倒掉吧。唉，我真的好沒用啊，連煮面條這種小事都做不好……”

陳旭看了她會兒，說，“不用浪費了，重新燒點水，換掉那些湯就行了。”

“還能這樣啊？”她驚訝，接著雙眼一亮，“那我試試！”

經過一番回爐重鑄的面條，雖然依舊難吃，但到底能勉強下咽了。

兩人好不容易吃了小半碗，就不約而同地放下了筷子。

剩下的也只能倒掉了。

收拾一番，張秀茹才拿出相機，小心翼翼地放進包里。

“我們走吧。”

上了公交車后，陳旭看了下站牌，說，“坐到市府路下車，別忘了。”

張秀茹不解：“公園不在市府路啊，還有一個站呢。”

“要先買膠卷，”陳旭瞥了她一眼，“那邊才能買到。”

“哦……”她慚愧，“我忘了。”

半小時后，兩人下了車，走了一百多米，來到了全市最大的一家人民照相館。這里不光能拍照、沖洗照片，也有專門的門市部，對外出售膠卷和各類攝影器材。

不過紅土市算三線城市，沒有彩色膠卷出售，何況就算有，也只能用外匯券買，不是普通人用得了的。

唯一能買到的是海鷗牌或大橋牌的黑白膠卷，一卷四塊五毛錢，只能拍36張，拍完下次還得買新的。

“真貴啊……”

張秀茹咂舌，如果再算上沖洗費，這一卷恐怕要花十幾塊。

她心疼了會兒，還是一橫心，摸出自己的小錢包，付了錢，又在陳旭的提醒下，買了一對電池。

拿到膠卷和電池后，她連相機一塊兒遞給了陳旭，然后，就看著他分明是第一次，卻很熟練地先裝好電池，然后打開相機的后蓋，將拆開的膠卷安進了一個槽內。

陳旭將膠卷的膠片前端拉出來一截，再用旁邊的卡軸牢牢卡住，才咔噠一聲，合上后蓋。

里面立即響起了一陣電機滾動聲。

停下后，相機的指示針指著“1”的位置，意味著當前膠片的位置是第一張。

這叫“卷片馬達”。

當裝有“卷片馬達”的相機，檢測到后蓋關閉且膠卷已正確裝載后，馬達會自動將作為片頭的空白膠片卷過去，直接定位到可以曝光的第一張。

在這個時代，是少數進口相機才會配備的功能。

一番操作，行云流水。

不光是張秀茹，連售貨員都看呆了。

就算是他們，也還是第一次見到帶自動卷片功能的相機。

張秀茹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以前用過這個相機？”

“沒有。”

“那、那你怎么會操作啊？”

“看別人用過。”

“……哦。”

陳旭拿著相機，瞥了她一眼：“走吧。”

步行十幾分鐘后，兩人看到了公園的大門。

四周有人推著鋪了棉褥子的泡沫箱的自行車在賣冰棍，也有賣瓜子和花生的，不遠處則是公園的售票處，五分錢一張門票，還排著隊。

畢竟這年代，逛公園也是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之一。

陳旭讓張秀茹等著，他過去排隊買票。

等他買好票，張秀茹也拿著兩根冰棍兒過來了。

“你要紅豆的還是綠豆的？”她問

“隨便。”

“那給你綠豆的吧，這個好吃。”

陳旭接過冰棍，剝開外面印著綠色字的包裝紙，和她一起進了公園。

這時候的綠豆冰棍貨真價實，一整根冰棍里，足足有二分之一是熬的爛爛糯糯的綠豆，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冰涼的甜意，大夏天吃上一根，幸福感簡直能爆棚。

今天張秀茹穿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襯衣領，但形狀比常見的襯衣領又要尖一點，腰間用手工繡了一圈淺黃色的小花，裙擺在膝蓋上面一兩厘米，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腿，行走間裙擺輕輕搖曳，讓她看起來既淡雅素凈，又明麗動人。

公園里還有不少人，大部分都是年輕男女，但幾乎沒有像張秀茹這樣精心打扮過的女孩。

她們多數穿著素色襯衣和長褲，或是最基礎款式的連衣裙。時髦一點的，或許會把長褲換成百褶裙。

可即便她們穿上和張秀茹一模一樣的裙子，也很難比她更好看。

因為張秀茹最大的，也是她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就是長得漂亮。

那是一種明艷張揚，帶著勃勃生機的美，讓人實在難以忽視。

再加上她身邊的陳旭，樣貌清俊，身材高大，身材高大挺拔，眉宇間又帶著一種沉靜的書卷氣。

兩人走在一起，簡直像是從電影畫報里走出來的。

一路上，無論男女老少，幾乎都忍不住朝他們看上幾眼。

手里的冰棍吃完，兩人正好走到一座白色大理石雕刻的少女雕塑前。

那少女身穿長裙，手捧鮮花，微笑著望向遠方，姿態優雅動人。

張秀茹的眼睛一亮，連忙跑到雕塑身邊站好，笑著說，“你先在這里給我拍張照片吧。”

陳旭拿著相機，看了眼，順口說道，“這姿勢不好，你換個自然點的。”

說完他突然一怔，跟著清醒了幾分。

又不是前世在給她拍照的時候，怎么還下意識地替她調整姿勢，隨便拍幾張得了。

張秀茹問，“那我該怎么站？“

“隨便吧。“

她想了想，學著從雜志上看到的那些女明星，將身子往后靠在雕塑上，一條長腿向前伸直，另一條微微彎曲，向后抵住雕塑的底座，小手扶著膝蓋，頭稍微歪著，蓬松的卷發垂向一邊，明亮的杏仁眼看著陳旭，紅唇動了動。

“這樣呢？”

陳旭拿起相機，對準了她。

白裙烏發。

紅唇雪膚。

在取景框中互相映襯，比那個雕塑要生動無數倍。

陳旭的手指在快門上停頓了一秒，才按了下去。

咔嚓。

“好了。”

張秀茹連忙跑了過來，期待地問道：“怎么樣？剛才我擺的那個姿勢好不好看？”

陳旭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刻意，造作，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