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后走在夜色中，街燈昏黃，映得他們的影子忽長忽短。

片刻后，回到屋里。

張秀茹再一次拿起那個裝鋼筆的盒子，遞給了陳旭：“我現(xiàn)在知道你不想要它了，不過我都買了，你還是拿去吧。”

陳旭沒接，“你回店里退掉吧。”

“我不退，她們都知道這是我給你買的禮物，要是退了，她們會怎么想？”

“……那你自己留著。”

“我留著沒用啊，你也知道，我不愛寫東西。”

頓了頓，她又小聲補充道：“再說了，不就十五塊錢，就算你要和我離婚，也不用非得拒絕吧？”

陳旭靜默了片刻，終于接了過來。

“那我收下了，謝謝。”

“嗯。”張秀茹彎唇一笑，“好了，我要換衣服睡覺了，別的事等明天再說吧。”

陳旭說她沒心沒肺，好像真的可以這么說。

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正如這會兒，一想到暫時不用離婚了，她放松下來，直接就困了，還打了個哈欠。

她也不避著陳旭，直接拿出睡衣，當(dāng)著他的面開始更換。

一時間，陳旭避開目光也不是，盯著看也不是。

都要離婚了，盯著看似乎不太合適。

但看過了那么多次，刻意避開，又顯得太過矯情。

陳旭便只當(dāng)做沒看見，轉(zhuǎn)過身去拿自己的睡衣。然而眼角的余光，卻不受控制地瞥見了那片細(xì)膩白皙。

片刻后，陳旭關(guān)了燈，和她并肩躺在床上。

“陳旭。”

張秀茹突然開口叫了他一聲。

陳旭閉著眼，“嗯？”

“晚安。”

“……晚安。”

過了幾秒，陳旭想到什么，“張秀茹。”

她閉著眼，“嗯？”

“晚上睡著的時候，不許抱我。”

她小聲嘟囔，“我都睡著了，怎么控制的了？”

“那就別怪我推開你。”

“……知道啦。”

很快，陳旭的耳邊響起了她輕柔又平緩的呼吸聲。

睡得真夠快的。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陳旭心里想著，輾轉(zhuǎn)了片刻，也慢慢睡著了。

……

……

翌日清晨。

陳旭走到屋外，準(zhǔn)備點爐子。

緊接著，張秀茹也出來了。

她站在一邊，看著他的舉動，期期艾艾地說了句，“這次……讓我試試，你來教我吧？”

陳旭愣了下，一臉疑惑地看向她：“你剛才說什么了？再說一遍？”

“……你別這么大驚小怪的。我知道，以前是我太嬌氣，不會洗衣服，不會做飯，連點爐子這種小事，我也嫌臟，從來不肯做，還總對你使性子，”她吸了吸鼻子，惆悵又郁悶地道，“現(xiàn)在想想，你要和我離婚，也是情有可原，都怪我自己不爭氣，畢竟我又懶又嬌氣，脾氣也不好，除了長得好看一點之外，真的沒什么優(yōu)點。”

陳旭，“……”

這真是張秀茹能說出來的話？她居然也會有反省的時候？

還是說，她因為不想離婚，在刻意的“以退為進？”

張秀茹低頭望著煤球爐，自言自語般地道，“也許是我以前太依賴你，所以老天讓你離開我，就是想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看清自己的缺點，變得跟從前不一樣。”

聽到最后一句時，陳旭微怔了一下。

變得跟從前……不一樣嗎。

說到這里，張秀茹又抬頭看向他，小聲說，“如果你真的和我離婚了，那這些事情，我遲早也要學(xué)會自己做的。所以，還是你先教教我吧。”

陳旭瞇起眼，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確定？”

她重重點頭，“嗯！”

“那好，我先給你演示一遍，你看好了，再自己試試。”

他承認(rèn)，在聽到剛才那幾句話時，他突然生出一種淡淡的好奇，想要知道，她能變得有多不一樣。

但好奇歸好奇，他離婚的決心可不會因此動搖。

在陳旭的指導(dǎo)下，又折騰了半天，張秀茹才終于生平第一次將蜂窩煤爐子給點燃了。

見到煤餅的孔洞中竄出的紅光，她停下扇扇子的手，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啊！著了！”

又扭頭，一臉欣喜地看向了站在旁邊的陳旭。

“陳旭你快看，我點著了！”

陳旭看著她花貓一般的臉，面無表情地回應(yīng)：“我長了眼睛。”

“原來也不難呀，”張秀茹彎起眼，得意地說，“這么簡單的事情，我稍微用點心，就學(xué)會了！”

她摩拳擦掌，“接下來，我要學(xué)習(xí)燒水和煮面條。”

陳旭回屋子里拿了塊毛巾，扔給她。

“行了，面條我會煮的，你先去洗個臉。”

張秀茹下意識地接過，在臉上一抹，毛巾直接黑了半塊。

她這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紅了臉，訕訕而無辜的道，“第一次，我還不太熟練嘛……下次就不會啦。”

陳旭沒理她，開始燒水煮面。

張秀茹洗完臉，再將毛巾胡亂清洗了下，掛回去。

隨后，她就來到陳旭旁邊，看著他煮面的動作，中途還像個好奇寶寶般地不停東問西問，連調(diào)料的比例都恨不得問個清楚。

陳旭煩了，直接說：“你去書店買本食譜行不行？”

她這才悻悻地閉了嘴。

眼見面條快煮好，她又主動拿過來兩個碗，擺在旁邊的小桌子上，方便陳旭盛面條，再去抽了兩雙筷子。

陳旭瞥了她一眼，再一次懷疑自己認(rèn)錯了人。

從來是坐等吃飯，也會主動拿碗筷了？

他倒要看看，她能“裝”多久。

兩人對坐，開始吃起面條。

挑起一筷子面條，張秀茹輕輕地吹了幾口氣，又想到什么般，掀起眼皮小心的覷著他，開口問道：“對了，什么時候能知道高考成績啊？”

陳旭低頭，低頭，不緊不慢的嘗了一口面條，末了，才回答：“一個月以后吧。”

“哦……”張秀茹猶豫了下，試探地問，“要是你沒考上大學(xué)，我們就不離婚了，好不好？”

陳旭淡淡地說：“沒有這個可能。”

她愣了愣，追問：“沒哪個可能？是你考不上的可能，還是不離婚的可能？”

“都是。”

“……你就這么有信心？”

“嗯。”

她氣惱地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埋頭大口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