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蔓延在屋內，又持續了許久。

張秀茹突然一伸手，拉住了陳旭的胳膊，委屈地嗚咽道：“我知道……以前是我做得不好……我在改了，不要離婚？好不好？我不想離婚，真的……”

“張秀茹，”陳旭想把手抽出來，卻被她抱的死死的，只能有些無奈地道，“你別總像個小孩子一樣，以為靠哭鼻子耍賴撒嬌就能解決一切了，行不行？”

“我真的會改的！”她仰著臉，委屈又懇求。

這一刻，陳旭竟然短暫的恍惚了下。

過去的十幾年里，他從沒見過這樣委曲求全、這樣低聲下氣的張秀茹。

真是……難得啊。

幾秒后，他才又嘆了口氣。

“你能為我改一天，能改一輩子嗎？張秀茹，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不可能一輩子受得了這樣的委屈。”

“我能的！”她想也不想地說，“你信我，好不好？”

陳旭嗤笑了起來，“張秀茹，我真的沒法相信你。因為我太清楚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了。你說吧，到底要怎么樣你才會答應？不要跟我說什么你愛我，想要跟我在一起，在我看來，那都是屁話。你是怕離婚會害你在別人面前沒面子，還是怕你爸媽不高興？你放心，我都有解決的辦法，要不我現在說給你聽？”

“作為補償，五年內我會給你一萬塊錢，這筆錢不算少了，這樣你父母那邊，應該可以交代過去。至于其他人那里……嗯，你可以說我考上大學以后，見了世面變了心，這樣就沒人會認為是你的責任，你看這樣……”

“不，我不要聽！”張秀茹的手用力捂住了耳朵，眼淚啪嗒啪嗒地開始往下掉，大聲道，“嗚嗚嗚，我不要聽，一個字都不要聽！”

“哭也沒用，還是好好談談吧。”陳旭磨了磨牙，保持冷靜地說，“張秀茹，馬上你就要滿二十二歲了，不是兩歲，也不是三歲。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算，都不小了。你應該知道，逃避和哭鬧是孩子的特權，成年人沒有這個資格。”

“嗚嗚嗚嗚，我不管，我就哭。”

她越哭越起勁，半點沒有要停的意思。

陳旭被她哭得有些心煩意亂，永遠是這樣，一點兒小事不順心就要掉眼淚。

難道還指望他去哄她？

于是，他發了自重生以來的第一次的脾氣，怒道：“哭什么哭，不準再哭了！”

張秀茹被他兇得渾身都抖了下，委屈頓時放大無數倍，脾氣也一下子上來了，抬起臉就沖他吼道，“我就哭，就哭！你都要和我離婚了，都不當我是你妻子了，還有什么資格不許我哭？還講一大堆狗屁道理，還沖我大呼小叫的，你憑什么？！”

陳旭：“……”

張秀茹越哭越大聲，一方面她就要存心跟陳旭作對，一方面也是要把這幾天的委屈全都發泄出來。

她承認，過去的她有過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可是她現在是真的想改啊。

為什么他就是不相信？

要是挖出她的心，能讓他看清的話，她也愿意。

可他，就是這么無情。

陳旭煩躁極了，偏生又沒辦法，只能來個耳不聞為凈，轉身就往門口走。

張秀茹看到了，抽噎著問道：“你去哪兒？”

“去外面走走，”陳旭頭也不回地說，“等你什么時候不哭了，我們再繼續談離婚的事情。”

張秀茹憋著氣，胡亂拿起手邊的枕頭，用力朝他扔過去，“不談，我不離婚！”

“……”

枕頭擦著陳旭的后腦飛過，又軟綿綿地掉在地上。

陳旭的腳步停也未停，拉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隨著“砰”的一聲，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看著關上的門，張秀茹的眼淚滾滾的落了下來。

直到現在，她還無法相信，陳旭竟然要和她離婚。

她原本以為，他們會在一起一輩子。

連想都沒想過，陳旭會有不要她的可能。

在她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從未體驗過這種被人拋棄的感覺。

可現在陳旭真的要離婚，她還能怎么辦呢？

一時間，張秀茹毫無主意，只是越想越絕望，越想越傷心。

她的眼淚止不住的流，兩道清鼻涕也跟著往下淌，怎么吸都吸不回去，都快淌到嘴巴里了。

這一下，她就更加無法思考了。

她再次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又看到床頭放著陳旭的一件襯衣，突然火氣上涌，干脆將它拿過來，用它捂著鼻子，再用力地擤了一把鼻涕，又認真地擦了把臉。

直到它變得臟兮兮，她才將它丟到一邊。

活該，誰讓他欺負她來著！

但過了幾秒，她又將襯衣給抓了回來。

她屈起膝蓋，將襯衣鋪在膝蓋上，把臉埋在里面。

當聞到襯衣上殘留的陳旭的氣味，再一次涕淚縱橫了起來。

“嗚嗚……壞蛋……陳旭你是個大壞蛋……”

她不明白，幾年夫妻，為什么陳旭能這么狠心！

她一直都喜歡他，從來都沒想過要和他離婚，甚至光假設性地幻想一下，她就覺得胸口里又脹、又痛。

可是看起來，陳旭似乎已經鐵了心要離婚！

那么，她還能怎么做呢？

張秀茹想了一會兒，仍舊沒有絲毫頭緒。

她從沒遇到過這么需要動腦子的事。

她像一只天真的小動物，素來憑著直覺和本能在生活。

想做什么，那就去做。

想吃什么，那便去吃。

想要什么，那便開口。

如果被誰拒絕了，就撒個嬌，說幾句好話，或是哭鬧一番。

往往也就能達到目的了。

她的人生一直如此順利，以至于她變成了一個一條腸子通到底的，頭腦非常簡單的姑娘，像眼前這么復雜的情況，是她二十二年的生命中，頭一遭遇到的大難題。

當撒嬌和說好話，甚至哭鬧發脾氣……

全都無能為力時，該怎么辦？

她沒有處理這種情況的半點經驗。

……

……

天幾乎全黑的時候，陳旭才回來了。

他先站在門口，豎耳傾聽了片刻，沒聽到從里面傳出的張秀茹的哭聲，方松了口氣。

看樣子，她已經發泄夠了。

正要拿鑰匙開門，陳旭忽然愣了一下。

門是虛掩著的。

可他明明記得，他剛才走的時候，將門給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