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文化局。

這年代的口號雖然是“勞動沒有高下貴賤之分”。

但任誰都明白，工廠的工人比在土里刨食的農民強。而能在文化局那種地方上班，工作清閑，待遇也好，又比當工人強得多，堪稱人上人。

不過有句俗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陳旭心中多少有些好奇，想知道這吳志龍的目的，但臉上仍不動聲色，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一根油條吃完，吳志龍感覺火候差不多了，才將地圖試探地攤開了。

“昨天考試，我看你兩門都做得挺順的啊。怎么樣，今天上午的數學，你有沒有把握？”

陳旭目光微動，笑了笑：“還行吧。”

“估摸能有六十分不？”

“嗯……應該能吧。”

“厲害厲害。”吳志龍一臉欽佩地豎了個大拇指，又唉聲嘆氣地道，“我就最怕數學了。實話和你說，今年是我第三次來考了，前兩次都是數學拉后腿，最后差幾分沒考上……唉，為這事，我爸天天不給我好臉兒，只差沒把我趕出家門了。”

陳旭徹底明白了，不動聲色地笑道：“放心吧，事不過三，這次你應該能考上。”

吳志龍抓起個肉包子，咬了一口，眼神幽怨：“陳同學，你就別說這種空話安慰我了。我自己的數學水平，我心里有數。昨天那兩門都比前兩年要難上不少，今天的數學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我啊，能考個二十分就謝天謝地了。”

話說到這份上，幾乎等于明示了。

但陳旭仍沒搭腔，只是用勺子不緊不慢地舀著碗里剩下的餛飩。

吳志龍心中嘀咕起來。

這人，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是沒聽懂，還是在裝傻？

只是飯館里人多耳雜，他也不方便把話挑得更明。

等早飯吃完，兩人一同走出飯館，吳志龍看看四周，一伸手，將陳旭拽到了一處沒人的角落。

然后掏出一疊大團結，數也不數，就往陳旭的口袋中塞去。

陳旭忙攔住他，一臉驚訝地問道：“哎哎哎，你這是干什么？”

“陳同學，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吳志龍壓低聲音，“等下的數學考試，你別的什么都不用做，該怎么考就怎么考，就把字寫大一點兒，成不？”

陳旭露出“震驚”的表情：“你是說，讓我幫你作弊？”

“喲，這哪能叫作弊？”吳志龍瞇眼笑了，臉上的北斗七星每一顆都透出從容不迫，“你不就是字寫大了點，又不是給我遞答案發暗號。難道高考還有規定，不許人字寫大嗎？”

嘖，這話，還說得挺有理有據的。

陳旭看了一眼吳志龍，感覺這小子挺有意思。

年輕輕就懂得鉆規則的空子，是個人才。

“你放心，這事誰來看都算不上作弊，更不會扯到你的身上，幫幫忙，我吳志龍會永遠記得你的大恩大德的……”

吳志龍見陳旭不置可否，便再接再厲地道，“實話和你說，我爸他是文化局的副局長。你要幫我這一次，到時不管是你，還是你家里的誰想調動進文化局，我都能幫你想點辦法，怎么樣？”

陳旭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看了眼英納格表，然后再一次將他塞錢的手攔了回去。

“先不說這些，不早了，我們該去考場了。”

……這尼瑪，到底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陳旭這輕飄飄的一招太極，又虛又實，虛實不定的。搞得吳志龍完全摸不著頭腦了。

說答應了吧，他聽著怎么沒把握呢？

說拒絕吧，對方又沒把話說死。

吳志龍在原地糾結了好幾秒，看著陳旭已經往考場方向走去，只好決定聽天由命，收起鈔票跟了上去。

反正昨天的兩門考試里，他也偷看了陳旭不少題目的答案，哪怕數學沒陳旭幫助，也應該比前兩次考得好。

再退一步，就算這次也沒考上，大不了，明年再來唄！

這么一想，吳志龍心里反倒輕松了不少，腳步也快了幾分。

兩人很快進了考場，這時候高考沒后世嚴格，所以座位的安排依舊沒變，吳志龍還是坐在陳旭的后面。

沒多久，數學考試開始。

吳志龍拿到試卷，先寫了名字和考號，然后就下意識地抬頭，往前瞄了一眼。

下一秒，他雙眼一亮！

陳旭的字，還真比昨天大上了幾分！

吳志龍心中一定，快速瞟了幾眼后，就挑著步驟少的，能看清楚的題目抄了起來。步驟實在太多的或者看不清的，他就干脆地舍棄了。

陳旭呢，則是自顧自的低頭做著自己的試卷，毫無任何異樣。

他又不是圣人，在確保自己沒有風險，并且穩能考上的情況下，這種順水人情為什么不做？

至于說吳志龍會不會搶占了原本屬于別人的名額……

那關他什么事？

他不過是把字寫得大了一點，又沒幫對方作弊！

兩個小時順風順水地過去了。

數學考試結束。

吳志龍緊跟著陳旭走出考場，等到出了三中大門，他才快步追到了陳旭的身邊。

“謝謝了哥們！”

陳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我什么都沒做，你謝我干什么？”

吳志龍一愣，跟著反應過來。

“沒錯沒錯，你什么都沒做，我就是看你特別順眼而已！”他咧嘴一笑，從包里拿出紙筆，快速在上面寫下了一串數字。

“這是我家的電話號碼，以后你要有事找我，直接打它就行！”

陳旭伸手接過了紙，將它疊起來，放進包里。

吳志龍見他收下了，愈發欣喜，大聲道：“走，吃午飯去！”

午飯自然是吳大公子買單，他很豪氣地點了好幾個葷菜，惹得周圍的其他考生紛紛側目，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點完之后，吳志龍還在那里遺憾，他本想再點瓶茅臺或者五糧液什么的，考慮到下午的考試，才不得不作罷。

當然了，他出手大方，除了是對陳旭在數學考試中施以援手的回報外，也存著交好陳旭的心思。

他確定，陳旭必能考上大學。

這時候的每個大學生都是天之驕子，提前結交一番，絕對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