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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瓊林宴初結人脈

瓊林宴的桂花酒還沒開壇,香氣就已經漫過了整個御街。

章衡踩著暮色走進東華門時,檐角的宮燈剛被點亮。

紅綢扎著的梁柱下,新科進士們三三兩兩地聚著,青衫、藍袍、緋衣交相輝映,像一幅流動的《杏林春燕圖》。

他今日換了身湖藍色襕衫,是浦城章氏族人送來的,領口繡著極小的“衡”字——這是族中規矩,狀元郎的衣飾要繡名,以示“名正言順”。

“子平兄,這邊!”

蘇軾的聲音穿透人群而來。他正和蘇轍坐在臨水的亭子里,桌上擺著兩碟杏仁酥,見章衡過來,立刻把中間的空位擦了又擦。

亭外的湖面倒映著宮燈,把蘇軾的笑影都染成了暖黃。

章衡剛坐下,就見個清瘦的文士走過來,手里端著杯酒,正是曾鞏。他比章衡年長近二十歲,卻毫無前輩架子,舉杯道:

“子平的《民監賦》,某昨日在謄錄房見過底稿,字字都像用秤稱過似的,扎實得很。

尤其是算‘常平倉儲備與糧價波動’那段,某讀了三遍才悟透其中關竅。”

章衡連忙回敬:

“南豐先生過譽了。晚輩不過是把農戶的賬本搬進了策論,哪及先生‘文以載道’的境界。”

他這話是真心的——穿越前讀《曾鞏文集》,就佩服其文“簡而有法”,像極了規范的審計報告。

兩人正說著,旁邊突然傳來聲冷笑:

“賬算得再精,也當不了治世的藥。農戶的賬能算出河工怎么修?能算出邊軍怎么防?”

說話的是呂惠卿。

他穿著件石青色襕衫,袖口繡著銀線花紋,顯然家境優渥。此人今日在御前沒插上話,此刻見眾人圍著章衡,臉上難免帶了些悻悻。

章衡握著酒杯的手指頓了頓,抬眼時正好對上呂惠卿的目光:

“吉甫兄此言差矣。河工不修賬,就會有官吏虛報石料價;邊軍不算賬,就會有將官私吞軍餉。”

他往湖面指了指,

“就像這亭臺,立柱是政,橫梁是法,而賬冊就是墊在柱下的基石——基石松了,亭臺遲早要塌。”

“賬不清則政亂,說得好!”

一個沉穩的聲音從亭外傳來。

司馬光拄著竹杖站在燈影里,手里還拿著本《史記》,顯然是剛從崇文院過來。

他走到章衡面前,把書往石桌上一放:

“慶歷年間黃河改道,花了三百萬貫,卻沒留下一本完整的‘物料支出冊’。若當時有章郎君這樣的人,何至于現在連淤塞的原因都查不清?”

章衡心里一動。

他知道司馬光后來編《資治通鑒》,最看重“考異”——也就是對史料的嚴謹核查,這與審計的“證據鏈”思維簡直如出一轍。

他起身拱手:

“君實兄若信得過在下,明日去三司查賬時,可將慶歷河工的殘存賬冊抄一份給您。”

司馬光的眼睛亮了:

“固所愿也!”

亭外的喧鬧突然靜了幾分。章衡轉頭,看見張載正站在桂樹下,手里攥著個青銅酒爵。

這位后來提出“為天地立心”的大儒,此刻正望著他,目光里帶著探究:

“子平兄說‘賬是基石’,那敢問‘民心’該怎么算?”

這問題刁鉆。

周圍的進士們都停了交談,連呂惠卿都側耳聽著——民心無形,如何能用賬冊衡量?

章衡卻笑了。

他想起穿越前做過的“民生滿意度調查”,那些量化的數據突然有了新的意義:

“子厚兄,民心雖無形,卻能從‘三賬’里見端倪。

一查農戶的‘收支賬’,若繳稅后還能余糧三石,民心自安;

二查商戶的‘營生賬’,若苛稅不超利潤三成,商心自活;

三查官吏的‘考績賬’,若賑災款真能到災民手里,民心自向。”

他拿起桌上的酒壺,往空杯里倒了半杯:

“就像這酒,壺里有多少是實,倒出來便知多少——民心就是那倒出來的酒,摻不了假。”

張載盯著那杯酒看了半晌,突然放聲大笑:

“好一個‘民心如酒’!某今日才算明白,為何陛下要讓你去查三司的賬——你查的哪里是賬,是天下的民心!”

旁邊的程顥、程頤兄弟也走了過來。

程顥性子溫和,笑著說:

“方才聽諸位論‘賬與心’,某想起《中庸》‘誠者物之終始’,子平兄的賬法,便是‘誠’字的活學活用。”

程頤則更直接,遞過一本《周易》:

“某在‘泰否卦’里有幾處批注,關乎‘陰陽平衡’,與子平兄‘收支平衡’之論或有相通,可請我兄一觀。”

章衡接過書,指尖觸到泛黃的紙頁,突然覺得這場瓊林宴變得不同尋常。

他不是在和歷史書上的名字交談,而是在和一群真正關心“天下如何變好”的人探討方法——

他們談經史,他談賬冊,看似不同,實則都在找“治國的鑰匙”。

“諸位且靜一靜!”

蘇軾突然站起身,手里舉著酒杯,聲音清亮如笛。

他環視亭中眾人,最后落在章衡身上,眼里的光比宮燈還亮:“某有兩句話,想送給子平兄,也送給在座諸位——”

他頓了頓,聲音傳遍整個瓊林苑:

“不及第,

見子平如井中蛙觀天上月;

進士及第,

見浦城如一粒蚍蜉見青天!”

話音落下的瞬間,連湖面的波紋都仿佛停了。

章子平是章衡的字,章浦城是他的籍貫。

這兩句話說得極重——井蛙觀月,是說自己從前的眼界狹隘;蚍蜉見天,是說章衡的見識如青天般開闊。

以蘇軾此時的才名,竟對新科狀元如此推崇,簡直是石破天驚。

呂惠卿手里的酒杯“咚”地磕在石桌上,酒灑了半袖也沒察覺。

他原以為章衡不過是運氣好,靠算小賬得了陛下青眼,此刻見蘇軾竟以“青天”喻之,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司馬光卻撫掌大笑:

“子瞻這兩句,比十篇策論都說得透徹!某今日便把話放在這——不出十年,子平必是人中龍鳳,大宋肱骨!”

曾鞏也點頭:

“某在外多年,見多了‘賬不清而民怨’的事。子平能讓蘇兄說出‘青天’二字,將來必能為百姓算清更多的賬。”

張載舉杯走到章衡面前,第一次用同輩的語氣說:

“子平,改日可到橫渠書院一坐。某想請你給弟子們講講‘如何用賬冊護民生’——這比空談經史有用得多。”

章衡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發顫。

他知道蘇軾的話意味著什么——這不僅是個人的認可,更是一群頂尖人才對“審計思維”的接納。

穿越前他在投行做過無數次路演,說服過無數投資人,卻從未有此刻的震撼——他不是在推銷一份報告,而是在傳遞一種“讓世界更清楚”的信念。

“諸位謬贊了。”

他起身回敬,杯沿與眾人的酒杯一一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章衡不過是個會算賬的書生。將來若真能為百姓做些事,也需仰仗諸位相助——畢竟,天下的賬,從來不是一個人能算得清的。”

夜風突然吹來一陣桂花香,比剛才更濃了。

宮燈的光暈里,蘇軾正和蘇轍說笑著什么,司馬光在翻看他帶來的賬冊底稿,張載和二程在討論“賬冊與理學”的相通處,連剛才冷著臉的呂惠卿,也忍不住朝這邊望了兩眼。

章衡望著亭外的月色,突然想起穿越前看過的《宋史?章衡傳》里的一句話:

“衡以狀元入仕,善理財,與蘇軾、司馬光相善,為一代名臣。”

從前覺得這不過是冰冷的文字,此刻卻在瓊林宴的歡聲笑語里,變成了溫熱的現實。

從今夜開始,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這些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名字,將成為他未來“算清大宋賬”的同路人——他們或許有不同的政見,不同的方法,卻都在朝著同一個方向努力:

讓這天下的賬更清,讓這天下的百姓更安。

桂花酒終于開壇了。醇厚的香氣漫過湖面,為這場相遇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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