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牙錢清則商稅興
- 我來大宋搞審計
- 關中老卒
- 2298字
- 2025-08-05 10:13:49
章衡環(huán)顧四周,見一賣酥梨的老漢正踮著腳往竹筐里碼果子,見章衡過來,粗糙的手掌在圍裙上蹭了蹭:“這位老爺可是要買酥梨么?俺這梨今早剛摘得,甜得發(fā)緊嘞!”
章衡白手笑道:“我不買老丈得酥梨,卻是有其它事與你分說。”
“老丈,你這賣梨的牙錢是個什么收法,你可知官府的章程?”
“章程?什么章程?老漢不知。收牙錢的說多少就多少,我今日的牙錢交了六文,稅票還在這兒呢。”
他從筐底摸出張皺巴巴的紙,邊角都磨卷了。
章衡蹲下身,指著稅票問:“要是這牙錢票據(jù)上,得您和買主都簽字,官府留個底子,您愿意嗎?”
老漢渾濁的眼珠狡黠的轉(zhuǎn)了轉(zhuǎn):“愿意!咋不愿意?去年冬里,李吏員收了俺五十文牙錢,稅票上只寫三十文,俺跟他理論,他還說‘老漢家不識數(shù)’!”他擼起袖子,露出黝黑的胳膊,“按雖然不識字,但俺會畫啊,有個憑據(jù),他還敢胡寫?”
旁邊買羊湯的一個漢子正給湯鍋里加水,聽到老漢的話,加了一半水的湯鍋也不管了,
“這法子中!按著羊肉湯,可每月也得交二十文牙錢。上月市易務的人來,硬說俺漏了五文,要不是俺媳婦把錢袋子藏懷里,差點就又被訛去了五文。”他啐了口唾沫,
“有簽字畫押,誰也賴不掉!”
“你這廝,那個訛你那五文錢了?休要口污了我清白。”
收牙錢的小吏也是個不吃虧的,雙眼一瞪,作勢就要沖上前來理論。
卻被章衡一個冰冷的眼神給嚇退了回去。
這時,個挑著菜擔的農(nóng)婦放下?lián)樱瑧牙锏暮⑼焓秩プタ鹄锏狞S瓜。“俺們種菜的也能簽字?”農(nóng)婦怯生生地問,手指絞著圍裙,“俺不認字……”
“不認字可以按手印。”章衡笑著比劃,“就像這樣,把拇指按在紅泥里,再印到票據(jù)上,一樣算數(shù)。”
農(nóng)婦的眼睛亮了,抱著孩子往人群里擠了擠:
“那敢情好!上次賣菜給酒樓,賬房說牙錢收了三文,俺總覺得不對,可沒憑據(jù),只能認了。有這手印,俺也能跟他對對賬了!”
周圍的小販們七嘴八舌地應和起來,賣糖葫蘆的老漢舉著串糖球喊:
“早該這樣了!啥都明明白白的,誰也別想占便宜!”
磨剪刀的匠人揮著剪刀附和:
“就是!官府有底子,俺們有票據(jù),這才叫公道!”
章衡望著眾人激動的神情,忽然覺得手里的票據(jù)樣稿重了許多。
新票據(jù)推行看來也是大勢所趨啊,理應盡快在汴京開始推行。
夕陽把街市染成了金紅色,小販們的吆喝聲里都帶著笑意。票據(jù)上的簽字畫押,不僅是給官府看的,更是給百姓心里裝的一份踏實,一份放心,還有那份對“清楚明白”的樸素期盼。
章衡這幾日也不再衙門辦公,也是汴京城四處轉(zhuǎn)著查看新牙簽票據(jù)的施行情況。
綢緞商從江南運來的絲綢剛卸船,市易務的吏員就遞上三聯(lián)票據(jù)。綢緞商人在“賣方”處按了手印,汴京的綢緞莊在“買方”處簽字,吏員蓋了章,三方各執(zhí)一聯(lián),整個過程不過半盞茶功夫。
“比以前省事多了!”
江南商人笑著說,
“以前總擔心牙錢收多了說不清,現(xiàn)在有這票據(jù),回去也好對賬。”
幾日下來,章衡也是隨機應變,遇到新情況隨時調(diào)整。西市的糧食交易區(qū),晌午剛果就起了岔子。
賣糧的老農(nóng)不會寫字,沒法簽字,急得直搓手。
章衡見狀,讓人在票據(jù)上添了個“手印處”:
“不會寫字的按手印,一樣算數(shù)。”
他蹲下身,教老農(nóng)怎么按手印,
“這拇指按下去,你的糧食牙錢就算交過了。”
老農(nóng)按完手印,看著票據(jù)上紅紅的指印,咧開嘴笑了:
“跟畫押一樣,管用。”
章平在一旁記賬,見用新票據(jù)的買賣雙方越來越多,忍不住對章衡說:
“公子,這法子在湖州能用,在汴京也能用,看來不管在哪,百姓都喜歡清楚明白。”
章衡望著市易務里穿梭的百姓,忽然笑道:
“不是百姓喜歡清楚,是清楚本就該是規(guī)矩。以前的規(guī)矩被蟲蛀了,咱們就換個新規(guī)矩。”
三個月后,三司衙門核對商稅賬目時,幾個老吏捧著新賬冊進來稟告:
“公子!您看!這月汴京的牙錢賬,比去年同期多了三成!”
賬冊上的記錄整整齊齊,每筆牙錢都附著票據(jù)存根,買賣雙方的簽字或手印清晰可見。
“不是牙錢多了,是以前被私吞的部分,現(xiàn)在都入了公賬。”
章衡指著賬冊,
“你看這西市的糧食牙錢,比去年多了兩成,都是用了新票據(jù)后,吏員沒法多收,也沒法少報了。”
老吏在一旁感嘆:
“以前查牙錢賬,得派三個人核對半個月,還總查不清。現(xiàn)在有這票據(jù)存根,對著查就行,旬日功夫就能核完。”
官家聽說了新票據(jù)的事,特意讓人來三司查看。章衡把三個月的票據(jù)存根和賬冊呈上去,官家翻著看了半天,忽然笑道:“卿在湖州把鹽價算明白了,到了三司,又把牙錢算明白了。這本事,倒是走到哪用到哪。”
“啟稟官家,”
章衡躬身道,
“不是臣本事大,是這票據(jù)能讓買賣雙方互相監(jiān)督。吏員想動手腳,得先問過百姓答不答應。”
官家指著票據(jù)上的“三聯(lián)”設計:
“這法子好,朕看可以推行到全國。讓各州府都按這樣式做票據(jù),商稅審計也能省不少事。”
詔令正式傳到汴京各街市時,市易務的吏員正在牌樓前張貼詔令,幾個商人看著詔令說:
“你看,這法子要用到全國了。以后不管在哪做生意,牙錢都有票憑,再無中飽私囊之事。”
一個江南口音的商人接過票據(jù),看著上面的簽字,忽然道:“清楚明白做生意,起初明白的交牙錢,這生意才能做得長久。”
……
章衡站在三司衙門的臺階上,望著汴京西市來來往往的商人,袖口沾著的柳絮又開始飄落。章平捧著新刻的“牙錢票據(jù)”木版過來,上面的“三聯(lián)式”字樣刻得清清楚楚。
“公子,這模范要發(fā)往全國各州府了。”
章平的聲音里滿是興奮。
章衡接過木版,入手溫熱。
風吹過三司衙門的匾額,“戶部”二字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這全國的商稅賬,就像湖州的鹽賬、學田賬一樣,只要一筆一筆算清楚,讓百姓看得明白,就沒有理不清的糊涂賬。
傍晚的霞光透過窗欞,照在堆積如山的票據(jù)存根上,章衡拿起筆,在奏章上寫道:
“票據(jù)為憑,民心為證,此乃商稅之根本。”
墨跡干透時,窗外的柳絮還在飄,只是這一次,它們落在干凈的賬冊上,再也遮不住那些清清楚楚的數(shù)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