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界局的越野車碾過廣場上的碎石子，發出“嘎吱”的刺耳聲，把趴在鐘樓門口打盹的小三條驚醒了。機械狗抖了抖耳朵，燈泡眼亮了亮，盯著車身上印的銀色徽章——是守界局的特殊行動隊標志，比沈副局長的車多了道紅色條紋，像道未干的血痕。

“排場挺大。”濮陽燼蹲在“萬象收納”機器旁，手里轉著扳手，看著兩個穿黑色作戰服的人從車上跳下來。他們戴著黑色護目鏡，背著長條形的箱子，走路“咚咚”響，軍靴底沾著新鮮的鐵銹，顯然剛從銹帶區深處過來。

澹臺昭雪正在給005號預言銹鐵片換保溫箱里的干冰，聞言抬頭看了眼，眉頭微蹙：“是特殊行動隊的技術員，專門處理高階界遺物的。”她指了指兩人背后的箱子，“里面應該是‘界能屏蔽器’，上次在守界局的檔案里見過。”

虎子抱著他的鐵皮機器人湊過來，機器人的胳膊是用洗衣機零件拼的，還在“咔噠”響，“他們是不是來搶我們的破爛？”

“搶就揍他們。”濮陽燼彈了下虎子的腦袋，剛想笑，就見其中一個技術員摘下護目鏡，露出張沒什么表情的臉，徑直走到他們面前，遞過來塊透明的證物袋。

袋子里裝著半塊暗金色的碎片，巴掌大，邊緣像被硬生生掰斷的，上面刻著復雜的紋路——和濮陽燼在鐘樓見過的赫連淵權杖上的花紋一模一樣，只是更小，紋路里滲著點暗紅色的東西，像凝固的血。

“赫連淵的權杖碎片。”技術員的聲音像生銹的鐵門軸，“昨天在廢棄鋼鐵廠發現的，距離這里七公里，周圍的侵蝕體突然集體暴走，界染值超標十倍。”

濮陽燼的手頓了頓，扳手差點掉在地上。他想起赫連淵面具下那張半潰爛的臉，想起權杖頂端那顆會釋放黑霧的黑色晶石——那玩意兒能操控侵蝕體，甚至放大骸土界的能量，“碎片也能引動侵蝕體？”

“不止。”另一個技術員打開手里的平板，屏幕上跳出串跳動的能量曲線，像條瘋狂扭動的蛇，“這碎片殘留著赫連淵的界能印記，能和骸土界裂縫產生‘共鳴’，我們檢測到，東北方向的裂縫已經開始不規則擴張，比預言銹鐵片預報的速度快了三倍。”

澹臺昭雪突然按住保溫箱，里面的預言銹鐵片發出“滋啦”的輕響，原本凝固的暗紅色冰珠開始融化，順著箱壁往下淌，在地上積成個小小的紅點——是新的預警，比上次的顏色深了一倍。

“它在示警。”她聲音沉了些，“碎片的位置，離預言里的裂縫擴張點不到一公里。”

林梟不知何時站在了鐘樓的陰影里，手里的冷凍槍槍口對著地面，指節泛白。他沒看技術員，只盯著平板上的能量曲線，喉結動了動：“碎片有什么用？”

“能重組。”第一個技術員調出張三維圖，是赫連淵的權杖完整形態，頂端的黑色晶石旁，剛好有個缺口，和手里的碎片嚴絲合縫，“根據檔案，權杖是用九界核的邊角料打造的，一旦重組，能強行撕開骸土界和現世的屏障——比單純的裂縫危險百倍。”

濮陽燼突然想起父親日志里的最后一頁：“赫連淵的權杖，是界核的‘影子’，能模仿九界核的共鳴，卻只有破壞沒有平衡。”他攥緊扳手，鐵銹味順著喉嚨往上涌，“去找碎片。”

“我們的任務是協助。”技術員指了指背后的箱子，“屏蔽器能暫時切斷碎片和裂縫的共鳴，但需要有人引開周圍的侵蝕體。”

“引開？”濮陽燼笑了，摸出懷里的003號電路板核心，藍光在手心閃了閃，“剛好有個‘大殺器’。”

往鋼鐵廠去的路上，風里的鐵銹味突然變濃了，還混著股淡淡的腥氣，像剛剖開的動物內臟。路邊的廢棄汽車開始莫名震動，車窗玻璃“咔噠”作響，有的甚至自己碎了，碴子濺在地上，映出遠處天空的灰黑色——云層正在旋轉，像個巨大的漩渦，邊緣閃著詭異的紅光。

“侵蝕體在聚集。”澹臺昭雪舉著界能槍，槍口的藍光忽明忽暗，“比上次洗衣機周圍的多十倍。”

虎子把鐵皮機器人舉得高高的，機器人的胳膊突然“啪”地掉了下來，落在地上化作堆鐵銹——是被空氣中的骸土界能量腐蝕了。丫丫趕緊把多肉盆抱得更緊，花瓣停止了哼歌，緊緊閉合著，像只受驚的蚌。

“前面就是鋼鐵廠。”林梟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那座半塌的高爐。爐身裂了道巨大的縫，里面透出暗紅色的光，像只睜著的獨眼，周圍爬滿了灰黑色的侵蝕體，有的像拖著鐵鏈的巨蟒，有的像長著無數條腿的蜈蚣，全圍著高爐底部的陰影，一動不動，像在朝拜什么。

“碎片就在爐子里。”濮陽燼摸出003號核心，對著侵蝕體群拋了出去，“該冷笑話出場了。”

核心在空中炸開，那個機械的、沒起伏的聲音突然響徹鋼鐵廠：“為什么赫連淵的權杖總愛發脾氣？因為它‘碎’（歲）數大了，脾氣倔。”

侵蝕體群明顯頓了頓，像被按了暫停鍵。連林梟都沒忍住，護目鏡后的眉毛挑了挑——這副作用的傳染力，比界能波動還強。

“就是現在！”澹臺昭雪拽著孩子們往高爐側面的檢修通道跑，那里堆著半塌的鐵皮梯，銹得只剩幾根鐵筋，像老人暴露的肋骨。

濮陽燼和林梟緊隨其后，前者用扳手砸開擋路的侵蝕體，后者舉著冷凍槍噴射冰霧，在地上凍出條滑溜溜的冰道。小三條叼著塊從預言銹鐵片上掉的碎渣，對著侵蝕體群狂吠，燈泡眼亮得像兩盞探照燈，那些靠近的侵蝕體一碰到碎渣的紅光，就像被燙到似的往后縮。

“這鐵片渣還挺管用。”濮陽燼踩著鐵皮梯往上爬，梯級“嘎吱”作響，隨時像要散架。爬到一半，突然看見高爐底部的陰影里，半塊暗金色的碎片正躺在塊銹成褐色的鋼錠上，周圍的空氣扭曲著，像被高溫烤化的玻璃——是權杖碎片在釋放能量，那些暗紅色的紋路正在慢慢變亮，像有血在里面流動。

“屏蔽器！”澹臺昭雪沖技術員喊。

兩個技術員立刻打開背后的箱子，組裝出個銀色的儀器，形狀像個倒扣的碗，按下開關后，碗口噴出淡藍色的光罩，慢慢往碎片罩去。光罩所過之處，扭曲的空氣漸漸平復，侵蝕體的嘶吼聲也弱了些。

可就在光罩即將碰到碎片的瞬間，碎片突然“嗡”地一聲爆發出紅光，像顆小型炸彈，把光罩炸得粉碎。技術員被氣浪掀得往后倒，撞在高爐壁上，悶哼了一聲。

“它在抵抗！”濮陽燼突然想起赫連淵的話，“權杖是用界核邊角料做的，普通屏蔽器沒用。”他摸出懷里的九界核能量珠，銀藍兩色的光在掌心流轉，“得用這個。”

他把能量珠往碎片拋過去，珠子在空中劃過道弧線，剛好落在碎片旁邊。銀藍光和碎片的紅光一碰，突然像水火相遇般“滋滋”作響，紅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碎片上的紋路慢慢變暗，像被抽走了血的血管。

“成了！”虎子趴在梯級上，拍著小手歡呼，懷里的鐵皮機器人殘骸突然動了動——是能量珠的藍光滲了進去，零件正在慢慢重組，胳膊重新接回了軀干，只是還歪歪扭扭的。

侵蝕體群突然騷動起來，像失去了指揮的兵，開始漫無目的地沖撞。林梟舉著冷凍槍掃射，冰霧在地上凍出片白色的區域，暫時攔住了它們。澹臺昭雪趁機撿起碎片，放進技術員遞來的特制容器里——那容器是深藍色的，內壁貼著層流光界碎片磨成的粉末，能隔絕所有界能波動。

“搞定。”濮陽燼松了口氣，剛想爬下梯子，突然覺得手心的九界核能量珠發燙，像揣了顆小太陽。他低頭看，珠子表面浮現出淡淡的紋路，和碎片上的花紋隱隱重合，像幅未完成的拼圖。

“這珠子和碎片……”他喃喃自語，突然想起父親日志里被墨水暈染的半句話：“權杖碎片藏著九界核的……”后面的字看不清了，只留下個模糊的“影”字。

風突然變大了，卷著鐵銹粒打在臉上，像細小的針。遠處的云層旋轉得更快了，紅光越來越亮，甚至在半空映出個巨大的影子——像赫連淵的輪廓，正對著鐘樓的方向緩緩抬頭。

林梟的護目鏡突然發出“嘀嘀”的警報聲，他抬手看了眼，臉色微變：“西北方向出現新的能量波動，比權杖碎片還強。”

濮陽燼握緊手里的能量珠，看著容器里安靜下來的碎片，突然覺得這銹帶區的風里，除了鐵銹味，還多了股熟悉的、屬于赫連淵的氣息——像張無形的網，正在慢慢收緊。

“看來這碎片，只是個開始。”他踢了踢腳下的鐵皮梯，鐵銹簌簌往下掉，“赫連淵這老東西，怕是要親自來了。”

小三條對著西北方向“汪”了一聲，尾巴那截電線繃得筆直，燈泡眼里映著遠處的紅光，像兩簇跳動的小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