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向五公里，廢棄天文臺的圓頂裂了道縫，像只被打碎的玻璃碗。

濮陽燼踩著碎鏡片往上爬，鞋底沾著的鐵銹在臺階上印出串歪歪扭扭的腳印。空氣里飄著股冷意，不是秋風的涼，是金屬被凍透的寒，順著褲腳往上鉆，像無數根細針在扎骨頭——是骸土界能量和某種未知力量碰撞的味道。

“這地方比鋼鐵廠還陰森?！彼ё「P成褐色的鐵欄桿，欄桿“咔嚓”斷了半截，“赫連淵要是在這兒藏了東西，怕是比權杖碎片還麻煩。”

澹臺昭雪舉著掃描儀走在前面，屏幕上的能量曲線像條掙扎的魚，忽高忽低，卻始終繞著天文臺頂端的圓頂打轉，“波動源頭在觀測臺，和九界核能量珠的頻率有微弱共鳴?！?

三個孩子跟在后面，虎子把重組好的鐵皮機器人抱在懷里，機器人的胳膊還歪著，卻能“咔噠咔噠”地揮拳，像在給自己壯膽；丫丫的多肉盆裹著層古籍紙，是從圖書館帶的那批，紙頁邊緣泛著白光，擋住了空氣中的寒意；小石頭最專注，手里捏著塊從權杖碎片容器上掉的粉末，正對著陽光看，粉末在他掌心閃著細碎的紅光。

林梟走在最后，作戰服的拉鏈拉到頂，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雙緊盯著前方的眼睛。他腰間的冷凍槍換了新的能量匣，白氣絲絲往外冒，“沈副局長說，這天文臺是你父親當年工作過的地方?！?

濮陽燼的腳步頓了頓。

他想起父親相冊里的照片：年輕的玄霄站在天文臺圓頂下，手里舉著個銀色的儀器，背景里的觀測臺窗戶亮著燈，像顆嵌在黑夜里的星。那時的天文臺還沒廢棄，圓頂上的銅質刻度閃閃發光，不像現在這樣銹得像塊爛鐵。

“我爸在這兒研究什么？”他踢開塊擋路的碎石，石頭滾進觀測臺的門縫里，發出“咚”的悶響。

“星圖?！卞Ｅ_昭雪突然停下，指著天文臺外墻的斑駁壁畫——上面刻著無數個小圓圈，用線條連在一起，像幅簡化的星圖，只是有些線條被鐵銹覆蓋，只剩下殘缺的痕跡，“守界局檔案里提過，玄霄曾試圖用星圖定位界門的位置。”

說話間，觀測臺的門突然“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圓頂裂縫透進的月光，在地上投下道細長的光帶，像把銀色的刀。光帶盡頭，是臺巨大的天文望遠鏡，鏡筒銹得像根爛鐵管，卻依然對著夜空，鏡片上蒙著層灰，卻能隱約映出外面的云層——那旋轉的灰黑色云層，此刻在鏡片里變成了幅流動的星圖，和墻上的壁畫驚人地相似。

“這望遠鏡有問題?！卞ш枲a摸出打火機，火苗“騰”地竄起，照亮了望遠鏡底座——上面刻著串符號，不是文字，是些扭曲的線條，和九界核能量珠表面的紋路如出一轍。

他剛想伸手去碰，望遠鏡突然“嗡”地一聲震動起來，鏡筒里的星圖開始旋轉，那些灰黑色的云層凝聚成個漩渦，漩渦中心慢慢浮現出個紅點，像顆正在燃燒的星。與此同時，濮陽燼懷里的能量珠發燙，銀藍光透過衣料滲出來，在地上投下片流動的光斑，光斑里的紋路和望遠鏡底座的符號慢慢重合。

“是星圖密碼?！卞Ｅ_昭雪的聲音帶著點激動，“你父親用星圖記錄了界門的坐標，只有九界核能量能激活它！”

星圖里的紅點突然炸開，化作無數道紅光，射向觀測臺的四壁。墻上的壁畫被紅光點亮，那些殘缺的線條慢慢補全，形成幅完整的星圖，圖上標注著九個亮點——正是他們找到的九個共鳴點，而天文臺的位置，剛好在星圖的正中心，像根貫穿所有亮點的軸。

“原來鐘樓不是最終點?！卞ш枲a盯著星圖中心的亮點，“這里才是九界核的‘平衡軸’。”

話音剛落，觀測臺的地面突然震動起來，望遠鏡底座裂開道縫，里面冒出團灰黑色的霧氣，是骸土界侵蝕體，卻比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只都大，霧氣里隱約能看見無數雙發光的眼睛，像群藏在暗處的狼。

“是赫連淵的氣息！”林梟舉槍對準霧氣，“他在遠程操控侵蝕體！”

霧氣突然化作只巨大的爪子，對著最近的小石頭抓過去。濮陽燼趕緊把他拽到身后，爪子拍在地上，堅硬的水泥地瞬間被砸出個坑，碎石飛濺，像炸開的冰雹。

“用能量珠！”澹臺昭雪喊著，把九界核能量珠拋給濮陽燼。

濮陽燼接住珠子，銀藍光在他掌心暴漲，他突然想起父親日志里的話：“星圖的平衡，在于‘軸’的穩定——用九界核能量注入中心，能引動所有共鳴點的力量。”

他舉起珠子，對準星圖中心的亮點，猛地將能量灌進去。銀藍光順著星圖的線條流淌，九個共鳴點的位置同時亮起，像九顆被點亮的星，發出“嗡”的低鳴。那些灰黑色的霧氣碰到藍光，瞬間像冰雪般消融，只留下滿地的鐵銹粉末。

望遠鏡里的星圖慢慢平息，旋轉的云層散去，露出片干凈的夜空，月亮像塊被擦亮的銀盤。底座上的符號停止了閃爍，化作串清晰的數字：“10.17”——是濮陽燼的生日。

“我爸留的？”他愣住了，喉嚨突然有點發緊。

澹臺昭雪走過來，指著星圖邊緣的一行小字，是用流光界文字寫的：“平衡不是封印，是共生——給我的小燼?！?

林梟突然對著圓頂的裂縫抬頭，那里的夜空不知何時多了顆暗星，正對著天文臺的方向閃爍，紅光微弱卻執著，“是赫連淵在定位這里，他要來了。”

濮陽燼握緊手里的能量珠，銀藍光在他掌心輕輕跳動，像顆溫暖的心臟。他看著星圖上父親留下的字跡，突然覺得那些藏在鐵銹和迷霧里的秘密，那些關于界門、關于平衡、關于父親的往事，都在這一刻變得清晰起來。

“來就來?！彼α?，把能量珠塞進懷里，摸出扳手扛在肩上，“這次，該算清所有賬了。”

小三條對著夜空“汪”了一聲，燈泡眼亮得像兩顆小太陽。觀測臺的風里，鐵銹味漸漸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九界核能量的清冽氣息，像場洗去塵埃的雨。

遠處的云層徹底散去，露出顆明亮的星，正對著天文臺的圓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