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站開張第三天，濮陽燼終于把那塊鐵皮護手安在了扳手上。

他蹲在鐘樓門口的石階上，用砂紙最后磨了磨邊緣，鐵皮反光里映出他咧嘴笑的臉。身后傳來“咔噠咔噠”的聲，是澹臺昭雪在調試那臺“萬象收納”機器，屏幕亮著淡藍色的光，照得她面前的密封罐像排透明的小燈籠——里面裝著這三天回收的界遺物：半塊會發熱的骸土界鐵片、一小撮能發光的流光界粉塵，還有顆總在半夜“叮咚”響的界能珠子。

“我說，”濮陽燼回頭瞅了眼，“咱們這回收站是不是太寒酸了？連個招牌都沒有。”

澹臺昭雪正往掃描儀里輸入數據，聞言抬了抬下巴，指向虎子——那小子正蹲在廣場中央，用撿來的白石灰在地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招牌，上面寫著“銹帶回收處——啥破爛都收，活的除外”，旁邊還畫了只燈泡眼的機械狗，尾巴翹得比旗桿還高。

“挺有氣勢。”濮陽燼笑著吹了聲口哨，剛想夸虎子兩句，小三條突然對著巷口狂吠起來。

那是條通往銹帶區深處的小巷，巷口堆著半塌的鐵皮屋，風一吹就“哐當”響。此刻，巷口的陰影里慢慢走出個人，佝僂著背，肩上扛著個鼓鼓囊囊的麻袋，走路“啪嗒啪嗒”的——是只腳穿著解放鞋，另只腳裹著破布，布上還沾著些暗紅色的銹跡。

“是老金頭。”澹臺昭雪認出來了，是銹帶區有名的拾荒者，專撿沒人要的電子垃圾，“他手里肯定有東西。”

老金頭走到離鐘樓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把麻袋往地上一扔，喘著粗氣抹了把臉。他臉上溝壑縱橫，被曬得黝黑，只有眼睛亮得很，直勾勾地盯著濮陽燼手里的扳手，“小濮老板，聽說你們收‘特殊’破爛？”

“看東西定價。”濮陽燼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是界遺物？”

老金頭咧開嘴笑了，露出顆缺了的門牙，他解開麻袋繩，從里面掏出塊巴掌大的東西——是塊電路板，綠幽幽的，上面焊著密密麻麻的芯片，有些地方已經銹成了褐色，但邊緣的指示燈還在閃，紅一下，綠一下，像在眨眼睛。

“這玩意兒邪門得很。”老金頭往退了兩步，像是怕被燙著，“昨天在廢棄手機廠撿的，一到半夜就說話，嚇了我半宿。”

“說話？”濮陽燼挑眉，剛想伸手去拿，電路板突然“嘀”地響了一聲，一個機械的、沒起伏的聲音冒了出來：

“為什么程序員總愛穿格子衫？因為他們離不開‘循環’。”

濮陽燼：“……”

澹臺昭雪：“……”

三個孩子湊過來看熱鬧，虎子忍不住接了句：“為啥？”

電路板的綠燈閃了閃，繼續用機械音說：“因為‘while True’（無限循環）。”

虎子沒聽懂，撓了撓頭；丫丫懷里的多肉突然抖了抖，花瓣哼起了跑調的《最炫民族風》，像是在嘲笑這笑話太冷；小石頭最實在，指著電路板上的芯片說：“它的燈在閃。”

“會講冷笑話的電路板？”濮陽燼樂了，這比會罵人的花還新鮮，他掏出掃描儀往電路板上一放，屏幕立刻跳出一行字：

【檢測到流光界低階界遺物：智能電路板（殘留數據意識），可回收。技能：冷笑話轟炸（釋放帶微弱電流的冷笑話，干擾低階侵蝕體）。副作用：聽到笑話的人會忍不住想翻白眼。】

“還帶技能？”濮陽燼摸著下巴，“老金頭，開個價。”

老金頭伸出三根手指，“三瓶凈染劑，我知道你們有守界局送的貨。”

“兩瓶。”澹臺昭雪直接還價，“這只是低階界遺物，電流強度還沒手電筒高。”

老金頭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電路板上還在閃的燈，像是怕它再講笑話，趕緊點頭：“成！兩瓶就兩瓶！”

濮陽燼把電路板往“萬象收納”機器里一放，機器“嗡”地啟動了，藍光包裹住電路板，那些銹跡慢慢褪去，露出里面嶄新的綠色。就在這時，電路板突然又說話了，這次的笑話換了個：

“為什么計算機永遠不會感冒？因為它有‘防火墻’。”

濮陽燼沒忍住，“翻”地給了個大白眼——還真有副作用。他扭頭看澹臺昭雪，發現她正抿著嘴，嘴角卻偷偷往上翹，顯然也被這冷笑話逗到了。

“收了。”濮陽燼按下機器的回收鍵，電路板的指示燈最后閃了一下，吐出最后一個笑話：“再見，我要去‘內存’里待著了，別想我，我會‘緩存’（暫時存儲）你們的思念。”

機器“咔噠”一聲彈出個小抽屜，里面躺著顆綠豆大的藍光珠子，是電路板的能量核心。老金頭拿著兩瓶凈染劑，樂滋滋地扛著麻袋走了，臨走時還喊了句：“下次有好東西再找你們！”

濮陽燼拿起那顆藍光珠子，對著太陽看了看，珠子里好像有細碎的光點在動，像無數個小代碼在跑。“流光界的東西就是不一樣，連界遺物都帶點‘程序員屬性’。”

澹臺昭雪把珠子放進密封罐，貼上標簽：“編號003，智能電路板核心，技能：冷笑話轟炸。”她突然指了指機器的顯示屏，上面除了回收記錄，還跳出一行小字：“檢測到微弱骸土界能量波動，來源：東北方向三公里。”

“有新的界遺物？”濮陽燼眼睛一亮，抓起扳手就想往外沖，“去看看？”

小三條突然對著巷口“汪”了一聲，這次的聲音有點急。濮陽燼探頭一看，差點笑出聲——林梟正站在老金頭剛才待的地方，手里拎著個工具箱，臉上還帶著點不自在，“沈副局長說……讓我來看看你們的回收記錄。”

“想看就直說，”濮陽燼沖他招手，“剛好有新貨，給你開開眼——會講冷笑話的電路板見過沒？”

林梟的臉又黑了，但還是走了過來，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個貼著“003”標簽的密封罐，像個好奇的小孩。

夕陽把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和孩子們的笑聲、機械狗的“汪汪”聲、還有遠處隱約傳來的侵蝕體嘶吼混在一起，像首亂糟糟卻很熱鬧的歌。濮陽燼突然覺得，這回收生意，怕是要比拆機甲忙多了。

至少，每天都能聽到新的冷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