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菜市場的味道能把人送走。

爛菜葉的酸餿混著生銹鐵架的腥氣，在悶熱的空氣里發酵。

濮陽燼踩著滿地的爛番茄往前走，鞋底“吧唧”作響，時不時踢到個滾圓的爛土豆，在地上劃出道黃糊糊的印子。

“咱們為啥要來這破地方？”他撓了撓頭，指甲縫里滲出點鐵銹渣。

那是水塔那章的副作用，現在摳鼻子都得小心刮破皮，“找共鳴點也不至于來菜市場吧？”

澹臺昭雪蹲在個翻倒的菜攤前，正用樹枝扒拉一堆爛白菜。

陽光從破屋頂的窟窿照下來，剛好落在她手背上沾著片蔫掉的菠菜葉，和白大褂的顏色混在一起，居然有點好看。

“守界局的舊檔案說，這里有個‘界能中轉站’?！彼龘炱饓K硬邦邦的凍豆腐，上面還嵌著顆生銹的鐵釘，“不是共鳴點，但能監測附近的界染波動?！?

“監測站藏在菜市場？”濮陽燼嗤笑一聲，踢開旁邊一個生銹的鐵秤，秤砣“哐當”砸在地上，滾出老遠，“以前的人是怕被城管抄家？”

三個孩子早跑沒影了，虎子正趴在個廢棄的冰柜前，使勁扒拉柜門，嘴里喊著“里面肯定有冰棒”。

丫丫和小石頭則圍著個賣糖葫蘆的木架轉圈，架子上還插著幾根光禿禿的竹簽，上面沾著點暗紅色的糖渣。

“小心點！”澹臺昭雪剛喊完，虎子突然“嗷”地叫了一聲——冰柜里竄出團綠油油的東西，是堆爛菜葉，居然自己動了起來，像條滑溜溜的菜蛇，對著虎子的腳踝纏過去。

“蔬菜侵蝕體？”濮陽燼眼睛都直了，這玩意兒比煉油廠的瀝青怪離譜多了，“赫連淵連菜市場都不放過？”

侵蝕體噴出股爛菜汁，濮陽燼趕緊拽著虎子往后躲，汁液打在旁邊的鐵架上，“滋啦”一聲，鐵銹居然被腐蝕出個小洞，露出里面的朽木，“這破菜葉子還帶硫酸屬性？”

澹臺昭雪突然抓起地上的半袋鹽（不知道哪個攤主漏的），往侵蝕體身上撒。鹽粒沾到菜葉，瞬間冒出白煙，侵蝕體像被撒了辣椒粉似的，瘋狂扭動起來，散成一地爛菜葉，在地上抽搐著，慢慢化成了一灘綠水。

“看來鹽是萬能的?！卞ш枲a撿起根竹簽，戳了戳那灘綠水，“下次碰到赫連淵，直接給他撒包鹽腌了。”

澹臺昭雪沒理他的瘋話，正盯著菜攤底下的東西。是塊巴掌大的金屬板，上面刻著守界局的徽章，邊緣纏著圈電線，電線末端還連著個小屏幕，黑黢黢的，像塊廢鐵。

“是監測器。”她把金屬板翻過來，背面有個小小的插槽，“需要流光界碎片啟動?！?

濮陽燼掏出碎片剛想插進去，突然覺得手心一癢指甲縫里的鐵銹渣掉了出來，落在金屬板上，屏幕居然“滋啦”亮了一下，跳出行亂碼，像臺接觸不良的收音機。

“我這鐵銹渣還能當電池？”他笑得直拍大腿，鐵銹渣掉進爛泥里，濺了澹臺昭雪一褲腿，“不好意思啊，副作用沒控制住?！?

澹臺昭雪沒生氣，反而盯著亂碼若有所思：“這監測器被改造過，除了界染波動，還能接收教團的加密信號?！彼蝗蛔テ鸶粗窃闹窈灒谄聊簧蟿澚藘上拢瑏y碼居然變成了清晰的字：

“7月15日，老地方，分贓?！?

“分贓？”濮陽燼湊過去看，“他們在這交易界遺物？”

虎子突然舉著個東西跑過來，是從冰柜深處摸的，油紙包著，硬得像塊磚：“叔叔！這是什么？”

濮陽燼拆開油紙，里面是塊發霉的綠豆糕，綠得發黑，上面還印著個模糊的“?！弊帧?

他剛想扔，綠豆糕突然“啪”地裂開，掉出個小紙團，上面用鉛筆寫著：“三嬸，藏菜窖了，別讓那戴面具的拿走?！?

“戴面具的？”澹臺昭雪眼睛一亮，“是赫連淵！”

他們跟著虎子找到菜窖入口，賣肉的攤底下，蓋著塊銹成篩子的鐵板。濮陽燼掀開鐵板，一股更濃的霉味涌上來，里面黑黢黢的，只能看見堆成山的舊菜筐，筐子上爬滿了蜘蛛網，像罩著層白紗。

“下去看看。”澹臺昭雪打開手機手電筒，率先跳下去，落地時踩在個空罐頭盒上，發出“哐當”的響。

菜窖比想象中寬敞，墻角堆著些麻袋，上面印著“精制面粉”，但袋子早就破了，白花花的粉末撒了一地，踩上去像踩在雪地里。濮陽燼用手電筒照了照，突然發現其中一個麻袋在動，像里面裹著活物。

“里面有東西（滋滋）！”他舉起扳手，剛想走過去，麻袋突然自己裂開，滾出個圓滾滾的東西。

是顆卷心菜，葉子上沾著鐵銹，正慢慢展開，露出里面的“芯”：不是菜心，是塊流光界碎片，藍幽幽的，像顆凍在菜里的星星。

“界遺物居然藏在菜里？”濮陽燼笑得直不起腰，“赫連淵這藏東西的品味比我拆機甲還爛。”

他剛想撿起碎片，菜窖的門突然“砰”地關上了。

外面傳來“咔噠”聲，像是有人用鐵鏈鎖上了，緊接著是個粗嗓門的喊叫：“里面的小崽子，乖乖把碎片交出來，不然放菜蟲咬你們！”

是熵能教團的人！

菜窖里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麻袋后面鉆出無數只蟲子，黑綠色的，像放大版的菜青蟲，嘴里還啃著爛菜葉，爬得滿地都是，“嘔——”丫丫嚇得捂住嘴，差點吐出來。

“是‘菜蟲侵蝕體’（咔咔）！”濮陽燼認出這玩意兒，資料里說它們專吃有機物，被啃一口能腫三天，“這破地方的特產比煉油廠還惡心！”

澹臺昭雪突然抓起旁邊的面粉袋，往蟲群里撒。

面粉遇著潮濕的空氣，瞬間揚起片白霧，蟲群被嗆得亂作一團，像群沒頭的蒼蠅。

“用這個！”她喊著，又踢翻個裝醋的壇子是攤主忘在這兒的，酸氣沖天，蟲群聞到味道，居然集體往后縮，像怕被腌成咸菜。

“它們怕酸（滋滋）！”濮陽燼眼睛一亮，抓起個爛番茄就往蟲群里扔。

番茄砸在蟲身上，酸液濺得到處都是，蟲群瞬間炸開，像被潑了開水的螞蟻，“爛菜葉戰術，以毒攻毒！”

他邊扔邊退，突然撞到個菜筐，筐子倒了，滾出些玻璃罐，里面裝著豆瓣醬，是沒開封的，上面印著“2035年產”。

濮陽燼抓起一罐往鐵鏈鎖著的門砸過去，“砰”的一聲，罐子炸開，豆瓣醬濺得滿門都是，連外面的粗嗓門都罵了句臟話：“媽的！什么玩意兒這么臭！”

“是你爺爺的秘制醬料（咔咔）！”濮陽燼笑得直拍腿，突然覺得手心發燙，那是“鐵銹操控”技能在響應，他盯著門后的鐵栓，意念一動，鐵栓居然自己往回縮，“門開了！”

澹臺昭雪拽著孩子們率先沖出去，濮陽燼抓起那顆藏著碎片的卷心菜緊隨其后，小三條對著蟲群噴出最后一口白霧，燈泡眼亮得像兩顆信號燈。

外面的教團成員正捂著鼻子罵街，看見他們跑出來，舉著鐵棍就追。

濮陽燼突然把卷心菜往天上一扔，用“精準投擲”技能對準那人的臉，卷心菜“啪”地砸在他臉上，爛菜葉糊了滿臉，碎片從菜里滾出來，被澹臺昭雪一把接住。

“謝了啊！”濮陽燼沖那人擺擺手，拽著孩子們往菜市場外跑，身后傳來氣急敗壞的怒吼：“別跑！我要把你們剁成菜餡！”

跑到安全地帶，濮陽燼才喘著氣停下，看著澹臺昭雪手里的碎片。

比之前的都小，卻亮得刺眼，上面還沾著點卷心菜的黏液。

“這趟沒白來（滋滋），不僅撿了碎片，還學會用爛菜葉打勝仗了。”

澹臺昭雪突然指著碎片背面，那里刻著個極小的齒輪，和他手心的疤痕一模一樣：“這是你爸的標記?！?

濮陽燼心里咯噔一下，摸著碎片上的齒輪，突然覺得這菜市場的酸餿味里，好像也混著點別的東西——是父親留下的痕跡，像藏在爛菜葉里的糖，澀澀的，卻帶著點甜。

虎子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塊東西，是塊沒發霉的水果糖，從菜窖的麻袋里摸的，油紙都粘在一起了。

他剝開紙，遞到濮陽燼嘴邊：“叔叔，吃糖。”

糖是橘子味的，甜得發齁，像罐頭廠的橘子罐頭。

濮陽燼含著糖，突然覺得指甲縫里的鐵銹渣好像沒那么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