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非誠勿擾》的重啟錄制現(xiàn)場，聚光燈在 24位女嘉賓席上掃出流動的光。王麗麗坐在17號席位，棉布裙的袖口還沾著今早打包臍橙時蹭的橙皮油，指尖反復摩挲著裙擺上的刺繡——那是李嫂教她繡的橘子圖案，針腳歪歪扭扭，卻比任何珠寶都讓她安心。

斜對角的23號席位，張婷婷正對著補妝鏡調(diào)整珍珠耳環(huán)。父親張強特意讓助理送來的禮服襯得她身姿挺拔，可她總覺得領口的蕾絲扎得慌，不如基地的棉布工作服自在。目光掠過王麗麗時，兩人視線在空中撞了下，又像觸電般錯開——一個是從超市收銀員逆襲的品控主管，一個是從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蛻變成的農(nóng)業(yè)學徒，此刻并肩站在這方舞臺，像兩株在不同土壤里扎根卻同樣努力生長的植物。

“有請第一位男嘉賓！”

隨著主持人的話音，張富貴踩著定制皮鞋走上臺。阿瑪尼西裝的袖口露出百達翡麗腕表，陽光透過演播廳的高窗落在他發(fā)膠固定的頭發(fā)上，亮得有些刺眼。臺下的蔣思思，對這個陌生的身影毫無察覺——她只聽說過這人就是當年把王麗麗當賭注的張少。

林曉波的眉峰卻微微蹙起。他對張富貴有印象，大學時總在商學院的酒局上聽聞這個名字，知道他是靠著父親的農(nóng)產(chǎn)品公司在校園里張揚的富二代，只是兩人從未打過交道。

張富貴的自我介紹帶著慣有的優(yōu)越感：“大家好，我是張富貴，華西大學畢業(yè)，目前接手家族的農(nóng)產(chǎn)品公司。”他刻意頓了頓，目光掃過女嘉賓席，“規(guī)模在江城……大概僅次于思思聯(lián)盟吧。”這話像根細針，輕輕刺向行業(yè)內(nèi)的競爭對手，卻不知道自己口中的“思思聯(lián)盟”創(chuàng)始人就在臺下。

VCR里播放著他的生活片段：私人飛機上處理訂單、在自家冷鏈倉庫檢查進口水果、和外國供應商碰杯。畫面切到大學時，幾個男生舉著酒杯笑鬧，其中一個隱約是他的聲音：“輸了？簡單，把王麗麗介紹給你認識啊……”

王麗麗的指甲猛地掐進掌心。往事像被打翻的醋瓶，酸澀瞬間漫過心口。她記得那個雨夜，自己躲在宿舍樓道哭，聽著張富貴的朋友在樓下喊“張少說了，你要是肯出來喝杯酒，這月的生活費他包了”；記得畢業(yè)那天，他開著跑車在校門口炫耀，看見她拎著打包盒路過，故意按喇叭濺了她一身泥水。

“愛之初體驗，請選擇！”

當紅燈齊刷刷亮起時，張富貴臉上的笑容僵了半秒。24盞燈里，只有23號張婷婷和另外兩盞還亮著，而17號席位的紅燈滅得最決絕，王麗麗甚至沒看他一眼，只是望著臺下蔣思思的方向，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光。

“17號女嘉賓，”張富貴的語氣帶著被冒犯的不悅，“能說說滅燈理由嗎？”

王麗麗拿起話筒，聲音清晰得像淬了冰：“我不喜歡不尊重人的人。”她沒提當年的恩怨，卻字字指向過去，“尤其是把別人的尊嚴當賭注的。”臺下傳來細碎的議論聲，她挺直脊背補充道，“我現(xiàn)在是思思聯(lián)盟的品控主管，每天和農(nóng)戶打交道，知道踏實比什么都重要。”

張富貴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正要反駁，目光卻突然被臺下吸引——蔣思思側臉的輪廓在暖光里柔和得像幅水墨畫，素凈的棉布裙襯得她氣質(zhì)脫俗，比臺上所有精心打扮的女嘉賓都更動人。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既有山野間的清透，又帶著歲月沉淀的溫潤，像顆被晨露浸過的橘子，飽滿又純粹。

“這位觀眾……”他突然指著蔣思思的方向，語氣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完全沒注意她座位前的“特邀嘉賓”標牌，“我可以選她做心動女生嗎？”

全場嘩然。林曉波把蔣思思往懷里帶了帶。蔣思思這才抬頭，對上張富貴探究的目光，眼里閃過一絲茫然。

主持人趕緊打圓場：“張先生真會開玩笑！這位是咱們節(jié)目走出的模范情侶代表，蔣思思女士，也是今天的特邀嘉賓，身邊是她的先生林曉波律師。”

張富貴這才注意到“特邀嘉賓”標牌，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掩飾性地整理了下領帶。他對“蔣思思”這個名字有印象，是業(yè)內(nèi)常被拿來和他比較的“思思聯(lián)盟”創(chuàng)始人，卻從未將名字與眼前的女人聯(lián)系起來——在他的想象里，能把農(nóng)產(chǎn)品生意做到江城第二的，該是個精明強勢的女強人，而非這樣柔和通透的模樣。

“抱歉，是我唐突了。”他目光重新落回臺上，最終定格在張婷婷身上，“23號女嘉賓，你的氣質(zhì)很特別。”

張婷婷的笑容禮貌卻疏離。她早就聽父親提過張富貴的公司，知道對方慣用資本碾壓同行，心里本就抵觸。“謝謝，但我想找個愿意陪我在果園蹲到半夜的人，不是開著跑車指揮別人干活的。”她輕輕按下滅燈鍵，動作干脆得像在基地剔除壞果。

隨著最后一盞燈熄滅，張富貴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離場時經(jīng)過嘉賓席，他又忍不住看了蔣思思一眼——她正仰頭對林曉波笑，眼里的光比聚光燈還亮，那是他在任何女伴臉上都沒見過的、混著煙火氣與理想主義的鮮活。

后臺的休息室里，張富貴煩躁地扯開領帶。助理匆匆跑來遞上平板：“張總，查到了。臺下那位特邀嘉賓就是思思聯(lián)盟的創(chuàng)始人蔣思思，林曉波是她丈夫兼法務顧問。還有……”屏幕上跳出張婷婷的資料，“23號女嘉賓現(xiàn)在在思思聯(lián)盟做國際業(yè)務專員，直接對接農(nóng)戶的那種。”

“有意思。”張富貴突然低笑出聲，指尖在平板上敲出節(jié)奏，“把和他們聯(lián)盟的合作方案再改改，我要親自去談。”他望著演播廳的方向，眼里閃過勢在必得的光——這個既能把農(nóng)產(chǎn)品賣向全國，又能讓男人死心塌地的女人，還有那個敢當面拒絕他的張婷婷，倒是比他見過的所有名媛都更有味道。

而舞臺側幕，王麗麗正和張婷婷并肩看著臺下。蔣思思抱著小橘子，林曉波在旁邊幫她整理被風吹亂的發(fā)絲，一家三口的身影被燈光拉得很長，像幅被歲月精心描摹的畫。王麗麗突然笑了，聲音里帶著釋然：“以前總覺得，得嫁個張富貴那樣的才叫成功。現(xiàn)在才明白，真正的幸福是像他們那樣，能并肩在地里刨食，也能攜手在風雨里撐傘。”

張婷婷點頭時，手機收到父親的消息：“別在意輸贏，去基地把下周的獼猴桃訂單盯緊。”她望著蔣思思懷里小橘子揮舞的胖手，突然覺得這方舞臺不過是人生的一段插曲，真正的耕耘，永遠在田埂上，在倉庫里，在那些看得見摸得著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