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行李的膠帶聲在宿舍響了整整一夜，像在數著分秒倒數。蔣思思蹲在行李箱旁，把那張林曉波寫的“長相廝守”保證書折成小方塊——折痕對齊了紙頁邊緣的梔子花圖案，那是她用熒光筆補畫的，此刻正隨著動作輕輕發亮。她把紙塊塞進他錢包夾層時，指尖觸到他藏在里面的橘子糖紙，是在圖書館收到的那片，皺巴巴的，卻還留著點香。

“真不用送站了。”林曉波把她刻的桃木珠紅繩纏在行李箱把手上，繩結是她教的“平安結”，珠子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光，“你下午還有專業課，我自己能行。”

蔣思思卻拎起他的法務部入職資料，文件夾邊緣露出的便簽露了角，是她寫的“新人入職注意事項”，字跡比平時用力些：“就當去火車站自習，反正老師的 PPT我都拷了。”她的帆布鞋在宿舍地板上蹭出輕響，目光掃過書桌——那本《合同法實務》還攤在“勞動合同訂立”那頁，夾著的便簽邊角已經磨圓，像被翻看過無數次。

站臺的廣播里響起檢票通知時，熱風卷著梔子花的香撲過來。林曉波突然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發頂，聞到她洗發水混著梔子香的味道——是上周他陪她去買的，她說“這樣你走了也能記得”。“到了就給我發消息。”蔣思思的聲音悶在他胸口，手指摳著他 T恤的衣角，把布料攥出褶皺，“法務部的工作別硬扛，不懂就問前輩……還有，別總吃便利店的飯團，胃會疼。”

“知道了。”他捏了捏她的手心，指尖觸到她藏在袖子里的紅繩，桃木珠硌著掌心，像顆沉甸甸的約定，“你也別總熬夜畫圖，記得按時吃早飯。食堂的豆漿要多放糖，就像你上次給我沖的那樣。”

火車鳴笛的長音突然劃破空氣，驚飛了站臺樹梢的麻雀。林曉波被人群推著往車廂走，回頭時，蔣思思還站在原地，白色連衣裙在風里輕輕晃，雛菊發夾卡在發間，像不小心落進去的星星。他找到座位靠窗坐下，剛想掏出手機發消息，就看見她突然跟著火車跑起來，帆布鞋踩過鐵軌邊的碎石，發出“咯吱”的輕響。

“林曉波！”她的聲音混在鐵軌的震動里，卻像帶著穿透力，直直撞進他心里，“記得每天想我！”陽光落在她揚起的臉上，他看見她嘴角的笑，和眼角沒藏住的亮——那是淚光，被風一吹，閃得像碎玻璃。

林曉波猛地推開窗戶，探出大半個身子，風灌進他的領口，吹得 T恤獵獵作響：“等你！2025年，我在江城等你！”他看見她的帆布鞋在站臺上跑出小小的塵煙，發梢沾著陽光的碎金，直到火車加速，她的身影縮成小小的點，還在揮手，像株倔強的向日葵，追著遠去的方向。

他坐回座位，摸出錢包里的保證書。紙頁邊緣被手指捻得發毛，蔣思思畫的笑臉在顛簸中輕輕晃，嘴角的弧度和她跑起來時一模一樣。窗外的樹影往后退，像場被拉快的電影，林曉波盯著那行“長相廝守”，突然想起她轉身時別過的臉——剛才太急，竟沒看清她眼里的潮光，此刻才明白，那光芒里藏著多少“想說卻沒說”：想說“其實專業課可以請假”，想說“我怕這一別，思念會漫過堤壩”，想說“2025年太遠，我每天都在數”。

汽笛聲漸漸遠了，他把臉貼在冰涼的車窗上，玻璃映出自己發紅的眼眶。心里的某個角落突然空落落的，像被剛才的風卷走了什么。原來告別從來都藏著兩份心情：他攥著約定望向遠方，把“等你”刻成坐標；而她站在原地，早把不舍釀成了淚光，在站臺的陽光里，悄悄數著他離開的每一秒。

行李箱把手上的紅繩輕輕晃，桃木珠碰撞的輕響，像她在耳邊說的“再見”。林曉波摸出手機，點開與她的對話框，輸入“我也每天想你”，發送鍵按下去時，車窗外的天空藍得發脆，他突然相信，有些距離，反而會讓約定長得更深——就像那根紅繩，纏在把手上，也纏在彼此心里，越拉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