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把圖書館前的玉蘭花吹落了半樹，白色花瓣積在臺階上，像落了場遲來的雪。考研輔導班的招生簡章貼滿了公告欄，紅底黑字刺得人眼睛疼，林曉波站在人群后，指尖捏著張教授寫的推薦書目便簽，鋼筆字力透紙背：“以你的功底，沖刺名校大有可為。”

他找了張長椅坐下，對著書目算考研開銷。鉛筆尖在“專業課資料”“輔導班學費”“復試差旅費”上畫了圈，總和加起來，比他三個月的生活費還多。母親上周打電話說“家里的橘子賣了好價錢，夠你報班”，可聽筒里傳來的咳嗽聲，讓他把“錢不夠”三個字咽了回去。

蔣思思抱著一摞招聘信息從經管院回來，傳單邊緣被風吹得卷了邊，像只折了翼的鳥。她在他身邊坐下，把印著“法務助理”“管培生”的單頁挑出來，用熒光筆在“薪資”“晉升路徑”上畫著重號：“這幾家企業在江城有分部，離學校近，你可以邊實習邊備考，薪資夠覆蓋生活費，不用總想著家里。”

林曉波翻著傳單，突然注意到她指尖沾著的油墨——是從招聘啟事上蹭的，黑得像她熬夜幫他查資料時，眼底的青。上周她為了找“法學與會計交叉案例”，在圖書館待到閉館，回來時帆布鞋上還沾著露水，說“找到三個能幫你辯論的案例”，那時他就覺得，比起遙遠的名校夢，眼前的人更值得珍惜。

“思思，”他合上筆記本，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落在書頁上的玉蘭花瓣，“我想先工作。”

蔣思思的筆頓在紙上，熒光筆在“起薪 6k”的字樣上洇出個淺黃的圈。

“我算過了，讀研要三年，”他數著她寫在傳單邊緣的數字，指尖劃過“轉正后 8k”的標注，“先工作能攢點錢，等你畢業……”他的喉結滾了滾，終于說出藏了很久的話，聲音里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等你畢業，我們就結婚。”

陽光透過高窗落在他發頂，鍍上層淺金。蔣思思的臉瞬間紅透，像被晚霞浸過，連耳后都泛著粉。她想起寒假視頻時，他母親在鏡頭后笑說“曉波這孩子，認定了就不會改”，當時以為是長輩的客套話，此刻才明白，他說的“認定”，是把她算進了每一步規劃里，連“結婚”兩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認真。

“可是你的考研……”她捏著傳單的手指泛白，想起張教授在公開課上說“曉波是我見過最有潛力的學生”，想起他辯論時眼里的光，總覺得不該讓他為了眼前的安穩，放棄更廣闊的天地。

“研究生可以以后再考，”林曉波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像春天剛融的溪水，“但我不想再等了。”他望著她眼里的猶豫，突然笑了，眼角的紋路里盛著光，“我想早點攢夠首付，想在房產證上寫我們倆的名字，想讓你不用再兼職攢學費，這些都比考研成績單來得實在。”

蔣思思沒再說話，只是把招聘信息理得更整齊，紙張邊緣的卷角被她輕輕撫平。那天晚上，林曉波在《刑法學》第 78頁發現張粉色便簽，是她慣用的信紙，上面的字跡被眼淚洇得發皺，卻一筆一劃寫得認真：“不管你選哪條路，我都跟著你。考研我陪你查資料，工作我幫你改簡歷，就算你想回湖北種橘子，我也能學會計幫你管賬。”末尾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嘴角翹得老高，像在說——前路或許有分歧，但只要并肩走，每一步都是向彼此靠近。

林曉波把便簽夾在胸口的口袋里，能清晰地感受到紙頁透過布料傳來的溫度。窗外的玉蘭花還在落，像場溫柔的雨，他突然覺得，所謂未來，從來不是單槍匹馬的沖刺，是有人愿意站在你身邊，說“不管往哪走，我都陪你”，這樣的約定，比任何名校通知書都更讓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