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重修考試結束后，蔣思思拿著“92分”的成績單在圖書館找到林曉波，把橘子糖倒在他攤開的《合同法》上：“謝啦，林老師。”他紅著臉把糖一顆顆撿回來，指尖碰到她的，像觸到了初冬的暖陽。趙磊和李萌萌總在協會活動時擠眉弄眼，說“這倆比跨年晚會的倒計時還讓人著急”，蔣思思聽見了，就往林曉波身后躲，看他耳尖紅得像熟透的山楂。

跨年夜的通知貼出來那天，林曉波在蔣思思的筆記本上畫了個小小的煙花：“一起去看嗎？”她回了個笑臉，鉛筆描了又描，把笑臉的嘴角畫得翹翹的。

體育館前的廣場擠滿了人，彩帶和氣球在風里打著旋。蔣思思穿著米白色的羽絨服，像只圓滾滾的小兔子，手里攥著兩罐熱可可，是林曉波特意繞去便利店買的——他記得她不愛喝太甜的，特意讓店員少放了糖。

“聽說零點會放十分鐘煙花。”蔣思思把其中一罐塞給他，指尖裹在毛線手套里，還是涼得發紅。林曉波趕緊把自己的手套摘下來給她戴上，灰色的毛線套在她手上，顯得格外寬大，他撓了撓頭：“我、我火力壯。”

周圍的倒計時聲越來越響，有人舉著熒光棒左右搖晃，把夜空染成片流動的星河。蔣思思跟著人群倒數，聲音清脆得像風鈴，林曉波盯著她被光映亮的側臉，心里的話在喉嚨里滾來滾去——他練了整整一周的“我喜歡你”，此刻卻像被凍住了，卡在舌尖發不出聲。

“十、九、八……”

他悄悄往她身邊湊了湊，羽絨服的袖子碰到一起，傳來彼此的溫度。蔣思思轉頭看他，眼里的光比熒光棒還亮：“緊張嗎？”

“有、有點。”他說的是實話，心跳得像要撞開胸膛。

“三、二、一！”

零點的鐘聲突然炸響，緊接著，第一簇煙花在夜空綻開，金紅色的光瀑鋪天蓋地落下來，把人群的歡呼聲掀得老高。林曉波借著煙火的掩護，深吸一口氣，對著蔣思思的方向大喊：“蔣思思，我——”

話音未落，第二簇煙花轟然炸開，巨大的聲響像塊棉花，把后半句牢牢捂住。蔣思思往前湊了湊，煙火的光在她眼里明明滅滅：“你說什么？風太大，我沒聽清！”

林曉波的勇氣像被煙花點燃的引線，“滋啦”燒到了頭。他看著她仰起的臉，睫毛上沾著細碎的光，突然就慫了——萬一她只是把自己當朋友呢？萬一這句話說出口，連橘子糖都沒得吃了呢？

第三簇煙花升起來時，他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聲音低了八度：“我、我說新年快樂。”

蔣思思愣了愣，隨即笑了，眼睛彎成兩道月牙。她突然踮起腳，羽絨服的帽子蹭到他的下巴，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朵：“我也是。”

煙花還在接二連三地綻放，綠的像松針，粉的像桃花，把兩個人的影子在地上投得忽明忽暗。林曉波摸著發燙的耳朵，感覺剛才她說話時，有根頭發輕輕掃過他的頸窩，癢得他心里發顫。

“其實，”蔣思思退回去，抬頭看著漫天煙火，聲音輕得像耳語，“剛才你張嘴的時候，我大概猜到了。”

林曉波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剛要追問，就被她笑著打斷：“煙花快結束了，我們去買棉花糖吧？聽說門口的老爺爺會做橘子味的。”

他看著她轉身時輕輕晃動的手套——那是他的手套，此刻像只晃悠的小旗子，在人群里格外顯眼。煙火的余光落在她發頂，鍍上層毛茸茸的金邊，林曉波突然覺得，沒說出口的話也沒關系。

至少，新年的第一束光里，他們站在一起。

至少，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