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薛蟠:我覺得我好像又被忽悠了
- 紅樓:金釵請自重,我只想讀書
- 潺潺如鏡
- 3034字
- 2025-08-07 18:00:00
白銀!
三千兩!
賈瑛的心臟,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饒是他兩世為人,也不由得被這幾個字,震得呼吸都為之一窒!
這筆錢,足以讓他買下三個“慧平溫泉莊”了!
他立刻強迫自己移開目光,臉上依舊維持著那副古井無波的神情。他知道,自己越是平靜,成功的概率就越大。
而此時,薛蟠已經不耐煩了。
他隨手拿起一個掉了漆的木盒子,裝模作樣地看了兩眼,便罵罵咧咧地扔了回去:
“什么破爛玩意兒!走了走了,這地方連個能看的東西都沒有,晦氣!”
賈瑛知道,該他出場了。
他“恰好”走到了那個角落,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為難與猶豫,伸手,指了指那個被當成鎮紙的、黑不溜秋的石香爐。
“薛大哥,等一等。”
他的聲音,不大,卻成功地讓正欲離開的薛蟠,停住了腳步。
薛蟠不耐煩地回頭:
“又怎么了?”
“大哥你看,”
賈瑛的臉上,露出一絲符合他書生身份的、略帶迂腐的同情,
“這香爐,雖不知是何材質,瞧著倒是古樸。只是被這般用來壓畫,又磕壞了一只耳,實在是可惜了。”
他轉頭,看向那個攤主,用一種商量的語氣問道:
“店家,我看這爐子,放在你這也只是個廢品。不如……你開個價,我買回去,好歹把它擦拭干凈,也算全了它一件器物之功德。”
那攤主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眼珠子一轉。
他本想開個高價,但一看到那香爐的破爛模樣,又怕把眼前這個看起來就不富裕的書生嚇跑。
他盤算著,這東西是他花十文錢,從一個鄉下泥瓦匠手里收來的,本就是搭頭。
于是,他伸出兩根臟兮兮的手指,試探著報了個價:
“這位小哥既有這番善心,那……那就兩百文!您拿走!”
不等賈瑛回話,一旁的薛蟠,先不干了!
他一把推開賈瑛,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對著攤主破口大罵:
“你他媽的窮瘋了吧?!一個磕了耳朵的破瓦罐,也敢跟小爺我要兩百文?!”
他上前一步,用他那肥碩的手指,點了點那香爐,又指了指賈瑛,對攤主頤指氣使地說道:
“小爺我告訴你!我這兄弟,心善!看你可憐,才想買你個破爛玩意兒,給你開開張!”
“五十文!”
薛蟠伸出五個指頭,吐了口唾沫,霸道無比地說道,
“五十文錢!小爺我替我兄弟給了!你他媽的愛賣不賣!不賣,小爺我今天就把你這破爛攤子,給你揚了!”
那攤主被他這“呆霸王”的氣勢,嚇得一個哆嗦,哪里還敢還價,只能連連點頭,陪著笑道:
“賣!賣!爺您說了算!”
薛蟠見自己三言兩語,就“殺”下了一百五十文的價,頓時得意非凡。
他覺得自己在賈瑛這個書呆子面前,狠狠地露了一把行家的威風。
他看也不看那香爐,直接從荷包里摸出一把銅錢,隨手扔在攤上,然后豪氣干云地,對著早已目瞪口呆的賈瑛一揮手:
“兄弟!拿著!這玩意兒,算是哥哥我……送你的!”
賈瑛的臉上,立刻露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連忙對著薛蟠,深深地作了一揖。
“多謝薛大哥!大哥這份‘仗義相助’之情,小弟……沒齒難忘!”
他口中說著感激,心中卻是早已笑翻了天。
他緩步上前,將那尊價值“白銀三千兩”的唐代香爐,在攤主那副“你可真是個傻子”的同情目光中,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
而薛蟠,則在一旁,背著手,挺著肚子,享受著周圍幾個看熱鬧的路人,對他那“豪爽”、“仗義”的議論聲,只覺得自己今天的這趟琉璃廠之行,實在是太有面子,也太值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剛剛,用一種最愚蠢的方式,親手,將一份足以讓他揮霍數年的潑天富貴,當做五十文錢的廢品,送到了別人的手上。
更用自己那副不可一世的“呆霸王”派頭,為這樁“明珠暗投”的傳奇,做了最完美、也最可笑的一個注腳。
薛蟠正自得意洋洋,享受著眾人的“吹捧”。
賈瑛抱著那尊“破香爐”,卻并未急著離開,臉上反而露出了一絲歉意。
“薛大哥,”
他對著薛蟠,再次拱了拱手,
“大哥仗義,替小弟解了囊,已是天大的人情。可咱們今日出來,本是為了給寶姐姐尋一件回禮,如今卻只得了這么個破爛……這如何拿得出手?倒顯得小弟忒小家子氣了。”
薛蟠此時心情正好,大手一揮:
“兄弟說的是!給妹妹的禮物,斷不能含糊!走,再去那邊的書畫齋看看!保管給你挑一件最風雅的!”
兩人便又信步,來到了一家專營舊書古畫的店鋪。
這家店比之前的“多寶閣”要清雅許多,來往的也多是些窮酸秀才。
薛蟠一進來,便有些不耐煩,覺得此地配不上自己的身份。
賈瑛卻像是真的在用心挑選一般,在一排排積滿了灰塵的書架間,緩緩踱步。
很快,他的腳步,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停了下來。
那里,放著一疊被人挑剩下的、略有殘損的舊書帖。
他伸手,從其中抽出了一冊。
那是一本前朝名家所刻的梅花箋譜,紙頁已微微泛黃,但里面的梅花圖樣,刻印得卻極為精美,風骨卓然。
【天機鑒】的批語,也適時地浮現出來。
【器物玄光:前朝‘十竹齋’梅花箋譜殘本。刻印精良,梅韻風骨猶存。因略有受潮,品相不佳,故售價低廉。】
【批詞:薛寶釵,性情端方,品格“隨分從時”,然其內心深處,亦有“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云守拙”的孤高。其人,心如雪中梅,暗香自來,非艷麗之物可比。】
賈瑛心中,瞬間便有了定計。
他將那冊箋譜拿到薛蟠面前,臉上露出如獲至寶的喜悅。
“薛大哥,你看這本如何?”
薛蟠接過來,粗粗地翻了兩眼,只見上面不是些值錢的字畫,只是些印著梅花的舊紙,立刻便撇了撇嘴:
“什么玩意兒?幾張破紙,值什么錢?送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賈瑛聞言,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絲“你這就不懂了”的神秘笑容。他湊上前,壓低聲音,開始了他的“表演”:
“大哥,這你可就看走眼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指點江山的味道,
“送金送玉,那是俗人所為。寶姐姐是何等樣人?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她哪里會看重那些金銀俗物?咱們送禮,要送到心坎里,要送‘雅’,要送‘懂’!”
他指著那本箋譜,開始了他的解讀:
“大哥請看,這箋譜上的梅花,是何等風骨?‘疏是枝條艷是花,春妝兒女竟奢華。閑廳多種蒼苔院,引得鄰翁來品茶。’此非尋常梅花,乃是‘雪里梅’,于嚴寒中綻放,于寂靜處吐露芬芳。這,像不像寶姐姐那‘罕言寡語,隨分從時’的品格?”
“再者,寶姐姐平日里最喜讀書寫字,此箋譜正好可供她平日里與姐妹們詩詞唱和時使用。此乃‘實用之雅’。”
“最重要的一點,”
賈瑛的眼中,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
“這箋譜雖好,卻是個殘本,又略有受潮,價值不過二三兩銀子。咱們以此為禮,既顯出了咱們的風雅與用心,又不會因禮物過于貴重,而讓寶姐姐覺得受之有愧,不敢收下。這叫……‘禮輕情意重,恰如其分’!”
這番話說完,薛蟠直接聽傻了!
他愣愣地看著賈瑛,又看了看手里那本破破爛爛的舊書,只覺得自己這半輩子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原來,送個禮,這里面竟還有這么多的門道?!
他哪里知道,賈瑛這番話,不過是借著【天鑒】的提點,將寶釵的性情品格,用一種最風雅的方式,轉述了出來罷了。
“高!實在是高!”
薛蟠一拍大腿,對賈瑛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兄弟,哥哥我……今天算是服了你了!以后,再也不敢在你這案首面前,賣弄我那點見識了!”
賈瑛只是謙遜地笑了笑。
最終,這本在店家眼中本是無人問津的殘次品,被薛蟠大方地,用五兩銀子的高價(店家原價二兩)買了下來,鄭重地,交到了賈瑛的手中。
回去的馬車上,薛蟠再不復來時的夸夸其談。他只是時不時地,用一種混雜著崇拜與敬畏的眼神,偷偷地打量著身旁那個閉目養神的青衫少年。
他第一次,發自內心地覺得:
或許,這讀書,還真他娘的是個好東西。
而賈瑛,此刻的心中,已是澄澈無比。
價值三千兩的唐代香爐,是他事業的“啟動資金”,藏于暗處,是“里子”。
這本價值五兩銀子的梅花箋譜,是他送給薛寶的賀禮,彰顯風雅,廣結善緣,是“面子”。
一暗一明,一里一表。
這一次的琉璃廠之行,至此,方才算得上是真正的——
功德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