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宗的藏書閣頂層，灰塵在斜照的陽光中緩慢浮動。劉陽倚在窗邊，手里把玩著一枚青銅令牌——這是昨日血煞門主灰飛煙滅后唯一留下的物件。令牌正面刻著“九幽“二字，背面則是密密麻麻的詭異符文，尋常修士看上一眼就會頭暈目眩。
“師尊?！澳蠈m婉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手里捧著新沏的靈茶，“葉師弟在后山練劍，說是有新的感悟...“
劉陽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手指摩挲著令牌上的紋路。這玩意他太熟悉了，九幽令，本該在十萬年前那場大戰后就絕跡的東西。如今重現人間，意味著某些被封印的黑暗正在蘇醒。
“丫頭。“他突然開口，“你說，如果明知前方是萬丈深淵，還要往前走的人，是蠢還是勇？“
南宮婉一怔，捧著茶盞的手微微收緊。她從未聽過師尊用這種語氣說話——那聲音里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疲憊？
“弟子以為...“她斟酌著詞句，“得看那人為何而走?！?
劉陽終于轉過頭，目光落在南宮婉臉上。陽光透過他的身影，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那影子卻比本體更加凝實，隱約可見九道鎖鏈纏繞的輪廓。
“好答案。“他輕笑一聲，接過茶盞抿了一口，“叫上葉星辰，隨我下山?！?
......
青嵐山腳下的小鎮今日格外熱鬧。集市上人來人往，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劉陽換了一身粗布衣裳，像個尋常書生般負手走在前面。南宮婉和葉星辰跟在身后，兩人都刻意收斂了氣息，但出眾的容貌還是引來不少目光。
“師尊，我們來這里...“葉星辰忍不住低聲詢問。
“買豆腐?！皠㈥栐谝患叶垢瘮偳巴Ｏ?，“老板，來三塊嫩豆腐?！?
賣豆腐的老漢笑呵呵地應著，手上麻利地切著方塊。就在這時，街尾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十幾個穿著統一服飾的修士氣勢洶洶地沖進集市，為首的男子一腳踹翻了水果攤。
“都聽好了！“男子高聲喝道，“從今日起，所有集市交易必須繳納三成稅費給我們玄天盟！“
南宮婉眉頭一皺。玄天盟？那不是玄天劍宗下屬的勢力嗎？她下意識看向葉星辰，卻發現師弟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不可能！“賣豆腐的老漢突然激動地站出來，“我們每月都給青嵐宗交過供奉了，憑什么...“
“青嵐宗？“男子獰笑著打斷他，“那個破落戶也配收稅？“他抬手一揮，一道勁風直奔老漢面門，“老子今天就讓你知道，誰才是這片地界的主子！“
電光火石間，葉星辰閃身擋在老漢面前。他沒有拔劍，只是冷冷一瞪，那道勁風就消弭于無形。
“玄天盟好大的威風?！叭~星辰聲音冰冷，“我怎不知玄天劍宗允許你們如此魚肉百姓？“
男子先是一驚，待看清葉星辰面容后，突然大笑：“我當是誰，原來是叛宗的葉星辰！盟主早就下令，見到格殺勿論！“他一揮手，“結陣！“
十五名修士瞬間結成劍陣，森然劍氣鎖定葉星辰。集市上的百姓驚恐逃竄，眨眼間整條街就空了。
南宮婉按住劍柄，卻見師尊依然悠閑地站在豆腐攤前，甚至拿起一塊豆腐聞了聞。
“師尊...“
“看著。“劉陽頭也不抬，“這是他的劫。“
葉星辰站在街心，長發無風自動。他本可以一劍破陣，但內心的震動遠比眼前的危機更讓他窒息——玄天劍宗，那個以“劍心通明“為訓的正道魁首，何時墮落至此？
“殺！“
十五道劍光交織成網，每一道都直取要害。葉星辰閉上眼，突然想起幼時師尊教導的第一課：劍者，當以心正，以意誠。那時的玄天劍宗，山門前還掛著“劍照肝膽“的牌匾...
“錚——“
一聲清越劍鳴響徹云霄。
葉星辰沒有拔劍，但周身迸發出萬千劍氣。那些劍氣不是攻向敵人，而是化作一條條細線，精準地纏住了十五名修士的劍心——這一刻，他看到了這些人心中所有的陰暗：貪婪、暴虐、虛偽...
“原來如此?！叭~星辰睜開眼，眸中劍意凜然，“你們...不配用劍?！?
話音落下，十五柄長劍同時斷裂。不是被外力折斷，而是劍心崩潰導致的自我毀滅。那些修士呆立原地，七竅緩緩滲出鮮血——他們的劍道根基，被一言斬斷！
劉陽終于放下豆腐，輕輕鼓掌：“不錯，算是摸到'心劍'的門檻了。“
南宮婉震撼地看著這一幕。言出法隨，這是何等境界？她突然意識到，師尊平日那些看似隨意的只言片語，或許都蘊含著這樣的力量...
“走吧。“劉陽掏出一塊碎銀放在豆腐攤上，“該來的總會來。“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天空中突然烏云密布。一道比山岳還要龐大的虛影浮現在云層之上，那是個端坐在青銅王座上的身影，僅僅投下的目光就讓整座小鎮開始崩塌。
“葉星辰?！盎趾甑穆曇魪奶於?，“你可知罪？“
葉星辰單膝跪地，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僅僅是聲浪的余波，就讓他這個元嬰劍修受了內傷。
“玄天劍宗...大長老？“他艱難地抬頭，“您為何...“
“叛宗者，死?！霸贫说奶撚疤鹗?，一根手指緩緩壓下。那手指在下降過程中不斷放大，最后竟如天柱般籠罩了整個小鎮！
南宮婉拔劍出鞘，卻被無形的壓力釘在原地。她絕望地發現，在這等存在面前，自己連手指都動不了。這就是...煉虛大能的威能嗎？
千鈞一發之際，劉陽嘆了口氣。
“吵死了?！?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像一道無形律令。云端的虛影突然僵住，那根壓下的手指寸寸碎裂，緊接著是整個身軀開始崩塌。虛影發出不敢置信的怒吼：“言出法隨？！不...這不可...“
話未說完，這位煉虛大能的分身就煙消云散。
天空重新放晴，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只有滿地狼藉證明著剛才的恐怖一幕。葉星辰呆若木雞地看著劉陽，內心的震撼無以復加——一言震碎煉虛分身？這已經超出了他對“強大“的認知！
劉陽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豆腐，輕輕吹了吹灰：“可惜了，好好的豆腐?！八D頭看向兩個徒弟，“現在明白了嗎？“
南宮婉若有所悟：“師尊是說...力量的真諦？“
“是責任。“劉陽的目光罕見地嚴肅，“當你一言可定人生死，一語能判善惡時，更要謹言慎行?！八噶酥缸约旱男目?，“真正的強者，這里要有桿秤?！?
葉星辰突然跪地叩首：“弟子...悟了?！八~頭抵著地面，聲音哽咽，“請師尊教我...何為劍心?！?
劉陽沒有立即回答。他望向遠方天際，那里正有一道流星劃過?；秀遍g，他似乎又看到了十萬年前的烽火連天，看到了那些前赴后繼的身影...
“走吧。“他最終只是輕輕說道，“回山。我教你們...真正的劍。“
而在三人離去后，集市角落的陰影里，一個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緩緩浮現。他手中握著一枚與劉陽相同的九幽令，令牌正瘋狂閃爍著血光。
“找到了...“黑袍人發出沙啞的笑聲，“至尊...終于找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