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宗的夜，靜得能聽見露珠凝結的聲音。南宮婉盤坐在懸崖邊的青石上，膝上橫著那根師尊給她的狗尾巴草。三個月過去，草葉依舊翠綠如新，只是邊緣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金芒。她閉目凝神，嘗試著將神識沉入草葉——這是劉陽昨日傳授的新法門。

“別緊張。“劉陽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放松，像做夢一樣。“

南宮婉剛要回應，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時，她站在一片浩瀚星空下，腳下是看不到邊際的琉璃地面，倒映著萬千星辰。遠處，一條銀色長河橫貫天際，河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無數閃爍的畫面——有王朝更迭，有仙魔大戰，有星辰誕生與寂滅...

“這...這是哪里？“她聲音發顫。

“時光長河的支流。“劉陽的身影在她身旁凝聚，依舊是那副懶散模樣，“準確地說，是這根草曾經'看'到的歷史。“

南宮婉這才發現，自己手中握著的狗尾巴草不知何時變得通天徹地，草葉尖端沒入銀色長河，隨著水流輕輕搖曳。每一晃，就有點點星光灑落。

“看那邊。“劉陽指向長河上游。

南宮婉順著望去，呼吸驟然停滯。上游的河水中，一道白衣身影正在與萬千魔神廝殺。那人手持一根青草，每一次揮動都帶起滔天劍意，斬落星辰如割草芥。雖然看不清面容，但那睥睨天下的氣勢讓她瞬間認出了身份——

“師尊？！“

劉陽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輕輕一推：“去感受吧。“

南宮婉跌入長河。

剎那間，無數記憶碎片涌入腦海。她看到白衣劉陽獨坐山巔萬年，看到他一言喝退九天神魔，也看到他親手埋葬一個個故人...最讓她心顫的，是某個星光黯淡的夜晚，這位無敵的存在獨自飲酒，眼中竟有淚光閃爍。

“原來...無敵這么寂寞嗎？“她無意識地喃喃自語。

“寂寞？“劉陽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不，是無聊。“

場景突然轉換。南宮婉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焦土上，天空呈現不祥的暗紅色。遠處，九座青銅巨門正在緩緩開啟，門縫中滲出粘稠的黑霧。無數修士前赴后繼地沖向巨門，卻在接觸黑霧的瞬間化為白骨。

“這是十萬年前的'九幽之禍'。“劉陽的身影出現在她身旁，語氣罕見地沉重，“也是這根草最后看到的畫面。“

南宮婉突然明白了什么，驚恐地看向手中草葉：“難道這是...“

“沒錯，是某個倔丫頭的本命劍。“劉陽輕聲道，“她臨死前，用最后的力量把這根草送到了我手里。“

南宮婉心臟狠狠一抽。她突然明白了師尊為何總是一副懶散模樣——不是漠然，而是見過了太多生死，不得不給自己裹上一層保護殼。

“師尊帶我看這些...是想教我什么？“

劉陽伸手撫過銀色長河，河水頓時靜止：“教你敬畏。“他指向那些沖向青銅門的修士，“這些人在當時哪個不是驚天動地的大能？可現在呢？連名字都沒留下。“

一滴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南宮婉說不清自己在哭什么，是為那些逝去的英雄，還是為師尊背負的萬古孤寂？

“回去吧。“劉陽一揮手，“葉星辰該等急了。“

......

現實世界中，葉星辰已經在懸崖邊守了三天三夜。他面前的南宮婉如同雕像般靜止，只有手中草葉偶爾泛起的微光證明時間仍在流動。

“師姐...“他第一百次按捺住拔劍的沖動。師尊說過，這是南宮婉必須獨自經歷的考驗。

突然，草葉上的金芒大盛。南宮婉猛地睜開眼，瞳孔中竟有星河流轉的異象。她看向自己的雙手，那里仿佛還殘留著時光長河的涼意。

“師弟。“她聲音沙啞，“我看到了...真正的劍。“

葉星辰正要詢問，天空突然暗了下來。不是烏云，而是某種更可怕的東西——九道漆黑如墨的光柱從天而降，落在青嵐宗四周，形成一個巨大的囚籠！

“終于來了。“劉陽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身后，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九幽的看門狗。“

地面開始劇烈震顫。九道光柱中，緩緩走出九道身影。他們穿著樣式古老的鎧甲，胸口都嵌著一枚九幽令。為首者掀開面甲，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至尊...主上等您很久了。“

葉星辰拔劍出鞘，劍意沖霄而起。可下一秒，他就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劍氣在靠近那些黑影時，竟然被...吞噬了？

“退下。“劉陽輕輕按住兩個徒弟的肩膀，“這不是你們能對付的東西。“

他向前踏出一步，整個青嵐宗的山體突然亮起無數符文——那是隱藏了數萬年的古老陣法。南宮婉這才驚覺，原來整座山都是一件法器！

“師尊...“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劉陽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那目光中包含著太多難以言說的情緒：“記住，劍道的盡頭，是守護。“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九幽使者面前。沒有華麗的招式，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掌推出。

“轟——“

空間像玻璃般碎裂。九道身影同時倒飛出去，卻在半空中化作黑霧重組。為首者發出刺耳的笑聲：“沒用的，至尊！您當年親手設下的封印，現在成了您最大的枷鎖！“

劉陽眉頭微皺。他確實感受到體內九道鎖鏈的壓制——那是他當年為封印九幽之主而設下的自我禁制。

就在僵持之際，南宮婉突然沖了上來。她手中狗尾巴草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竟在九幽使者組成的陣法上撕開一道口子！

“師姐！“葉星辰緊隨其后，劍鋒直指無面人咽喉。

劉陽看著兩個徒弟奮不顧身的背影，沉寂萬年的心湖突然泛起漣漪。他輕笑一聲：“罷了...就讓你們見識下，為師真正的實力。“

他雙手結印，體內傳出九道鎖鏈斷裂的脆響。每斷一根，他的氣息就暴漲一截。當第九根鎖鏈斷開時，整個修真界的天空都變成了金色！

九幽使者終于露出驚恐之色：“您竟然...不惜解開封印？！“

“為徒弟破例一次。“劉陽抬手虛握，“滅。“

言出法隨。九道身影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化為飛灰。但就在他們消失的瞬間，南宮婉分明聽到一個陰冷的聲音在虛空中回蕩：

“我們...九幽再見...“

天地恢復平靜，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只有劉陽知道，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他看著兩個驚魂未定的徒弟，突然笑道：

“想學斬斷時光的劍法嗎？“

葉星辰和南宮婉對視一眼，同時跪地：“請師尊賜教！“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九霄之上，一雙閉合了十萬年的眼睛，正在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