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么一打岔,陳禮執(zhí)和江垚的情緒都有些低落。
以至于喬燁回來的時候,兩人機械地盯著面前的碗碟,一言不發(fā)地湯鍋里撈著,卻什么也撈不上來。
空氣沉重的宛如液體鐵塊。
喬燁探究的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掃視。
“你倆吵架了?”
“沒有。”
陳禮執(zhí)聲音平直,聽不出情緒。
“辣的。”
江垚幾乎同時開口,兩人默契避而不談色樣子讓喬燁微微挑眉。
手上的易拉罐被喬燁捏得咔咔作響,坐下的瞬間,他的語氣有些諷刺。
“行,瞞著我唄,反正,我是外人。”
陳禮執(zhí)心里裝著事,并沒有在乎喬燁拈酸的語氣。
倒是江垚品出了點古怪,抬頭意味深長問道:“怎么就你一個人,葉大夫呢?”
喬燁捏著啤酒罐的手一頓。
兩個人的沉默,一下子變成了三個人的局促。
江垚似乎猜到了什么,敏銳的將滿肚子的疑問憋了回去。
喬燁喉結(jié)滾動,猛地又拉開一罐啤酒,泡沫涌出沾濕了他的指縫,他也毫不在乎,仰頭“咕嘟咕嘟”喝下去大半。
冰涼的液體似乎給了他孤注一擲的勇氣。
“我和舒然分手了。”
哦莫。
江垚眼里露出吃瓜的晶瑩亮光。
感覺到左胳膊被陳禮執(zhí)警告似的捏了一下,江垚才收起了臉上失控的笑意。
“陳禮執(zhí)。”
易拉罐重重扣在桌上,喬燁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陳禮執(zhí):“你為什么要推薦舒然去交換項目?”
陳禮執(zhí)迎上他的目光。
“嗯?”
陳禮執(zhí)的坦然讓喬燁的表情添了幾分憤怒,低頭悶了一口酒。
喬燁的語氣讓江垚很不舒服。
“喂!葉大夫也是西京高材生,不比你們倆男的差,她怎么不能去了?”
喬燁沒有理江垚。
同門多年,又一起共事了這么久,沒有人比喬燁更了解陳禮執(zhí)了。利字當頭的時代,誰也不會把明擺著的好處拱手讓給別人。
果然,喬燁低下頭,視線盯著桌面上蜿蜒的酒漬,似乎要在哪里燒出兩個窟窿。
“就因為我媽的事情,我遷怒你揍了你一拳,你就要這樣報復我嗎?”
陳禮執(zhí)始終平靜的看著他,那平靜襯得喬燁越發(fā)失控。
“我推薦舒然,是因為舒然合適。你們分手,是你們不合適,這兩者之間沒有必然聯(lián)系。”
“沒有聯(lián)系?”
喬燁激動起來。
“你明知道我好不容易才說服她留在錫川和我結(jié)婚。如今這么好的機會砸下來,她自然會選擇出國。”
“所以呢?”陳禮執(zhí)淡淡地,“只是出國進修兩年而已,你等不起?”
喬燁語塞。
等不起嗎?
是啊,他確實等不起啊。
他和葉舒然年紀不小了,結(jié)婚生子都是必須提上日程的計劃。
如今的社會極其內(nèi)卷,耽誤一天都屬于浪費的環(huán)境下,葉舒然撇下結(jié)婚進度選擇出國,這本質(zhì)上就是在和他宣布告別。
可不知為什么,面對陳禮執(zhí),喬燁無法理直氣壯的說出這句話。
陳禮執(zhí)垂眸。
“本來就是不過如此的感情基礎,有了更好的選擇,分開也是必然的。”
“我和舒然在一起六年了。”喬燁忽然急躁起來,“陳禮執(zhí),你憑什么說我們感情基礎不牢靠?”
“你愛她嗎?”
“當然。”
“那兩年等不起?”
命題又繞了回來。
喬燁一時失語。
陳禮執(zhí)放下筷子抬頭,“在你要求她的人生百分百適配你規(guī)劃的時候,你有尊重過她的想法嗎?”
“你沒有。”
不等喬燁回答,陳禮執(zhí)便繼續(xù):“就算沒有我推薦,她早晚也會離開你,因為她不僅是你的女朋友,還是是西京大學的醫(yī)學博士,她有想法有自我實現(xiàn),也許她會因為情感一時退讓,但感情和家庭絕不會占據(jù)她全部的人生。”
陳禮執(zhí)的回答一針見血,犀利到江垚都覺得有點殘忍。
喬燁失語,他嗤笑一聲,苦笑著將那罐見底的啤酒吞進了喉嚨。
“所以,還是因為我不重要。”
話到一半,喬燁的他目光重新聚焦,有些熱烈地落在陳禮執(zhí)身上。
“那你為什么不去?”
陳禮執(zhí)沉默在喬燁看來是一種心虛。
喬燁撇了一眼江垚又飛快的收回目光,語氣帶著點刻薄。
“是因為她嗎?”
江垚微微一愣,下意識反問了回去,“誰?”
陳禮執(zhí)還是沉默,只是眼里多了幾分悸動。
喬燁眼里的憤怒消散了不少。
“那天晚上之后,我預感到舒然對我的態(tài)度產(chǎn)生了變化。然后周一我就得到了她要出國的消息。”
陳禮執(zhí)和江垚對視了一眼。
喬燁語氣悶悶地,“如果沒有這個項目,沒有靈堂的意外,舒然或許還不好意思和我開口提分開,可你送給她一個很好的借口。陳禮執(zhí),沒想到你有時候也挺小人的。”
“喂,喬燁。”
江垚表情有些難看了,“這件事情怪不到陳禮執(zhí)頭上吧,明明是你——”
陳禮執(zhí)按住江垚,抬頭看著喬燁。
“所以你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喬燁皺緊了眉頭,語氣有些煩躁:“不是嗎?”
陳禮執(zhí)平靜地望著他,直到喬燁急促地喘息逐漸平息,他才緩緩開口,帶著一種穿透喧囂的清晰和冰冷。
“兩周前,一位外地兒童患者高燒到急診求救,舒然因為失誤開錯單子,險些釀成大禍。有人給院長寫了舉報信,要求開除葉舒然。”
喬燁的臉色“唰”地了下去,眼里滿是難以置信。
陳禮執(zhí)垂眸,繼續(xù)道:“舉報信被院長壓了下來,畢竟沒有釀成事故,所以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她在本院未來的晉升……基本無望了。”
隨著喬燁瞬間沉下去的臉色,陳禮執(zhí)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葉家知道這件事,他們只給了葉舒然兩個選擇。”
陳禮執(zhí)頓了頓,清晰地說出了選項。
“一是立刻離職,帶你回西結(jié)婚。二是想辦法拿下這個項目,和你分手。”
喬燁像是被抽走了骨頭,有些頹廢地靠在了椅子上。
“她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是啊,她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
陳禮執(zhí)意味深長的感慨了一句,沒有繼續(xù)接話。
葉舒然家雖然不是什么世家,卻也算得上大城市的中產(chǎn)。
當年從西京到錫川,也算是某種角度的戀愛腦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