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失其德，天下共逐之。

江雅詩哀嘆一聲。

君主有四德：敬神、敬祖、順天、愛民。

而在四德中，排名第一的就是敬神啊！

恐怕成湯也是認為夏朝的滅亡和不敬神明脫不開關系，所以才會親自制定了嚴密的人牲制度。

只是大概成湯本人大概也想不到，由他而開始的人牲制度會給華夏帶來多大的流毒。

商朝之后，人牲不再是主流的祭祀方式，再加上歷朝歷代皆打擊人祭，最終逐漸走出了歷史的舞臺。

只是雖然官面上禁止人祭，但卻屢禁不止，私下淫祀多喜用人而祭。

直到開國之后萬法皆籟，破除迷信之后，才完全斷絕。

而如今，隨著應龍出世，萬法靈驗，這些人祀的骯臟手段便再一次出現，以至于她本人成了第一個受害者。

韓教授也頗有感嘆，大概這就是知識分子獨有的特質。

紀洋自己倒是無所謂。

人祭說到底也只是歷史發展的一個階段，況且早就已經被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

哪怕是紀洋創造出應龍，使得神話再臨，也絕不會允許這種陋習再度死灰復燃。

閔羽顯然沒有get到二人傷春悲秋的點，在她看來不就是人祭嗎？

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雖然現在不曾見過，但在她奶奶那一輩小時候，用外面人活祭還是寨子里的習慣。

杜明也忙著催促。

“教授，咱們就快些走吧，等見了正主之后，再來研究這些也不遲。”

韓教授點了點頭。

是這個道理。

他們在路上耽擱的時間確實有些長了。

“那就先走吧，按照我的經驗，這一段路應該快要走完了。”

韓教授收斂了心神，卻是看向了身后。

“不過走之前，咱們最好還是先調整一下隊伍的位置。”

“這次讓膽子大些的人走在前面，小江還有小紀你們稍微往后點，讓小杜為咱們打個頭吧。”

“誒，教授，我可打不了前陣。”

杜明連連擺手。

“您別看我長的高，但我是老鼠膽子，不經嚇的。”

杜明頓了頓，又指了指著自己背上的伍鑫。

“再說啦，我還背著伍兄弟呢，萬一被嚇到了說不定到時候連伍兄弟也得受傷。”

韓教授想了想，杜明說的也有道理。

“算了，老師，就這樣吧。”

這時候江雅詩出口，

“其實我的膽子還算可以，不用專門照顧我的。”

紀洋也點點頭。

“沒錯，韓老師，我也不怕。”

不過韓教授還是執意不讓兩人打前排，最后只好找上了一路上沉默寡言的陳遠道長。

對方倒是沒有推辭什么，只是幾步就走到隊伍的最前面。

隊伍調整完成，陳道長到了最前面，其次是韓教授帶著紀洋和江雅詩兩人。

由于杜明要背著伍鑫，因此位置上靠后。

這個排位倒是沒有什么大問題，唯一讓紀洋感到意外的就是閔羽。

對方的位置幾乎和杜明排在一起，隱隱已經到了隊伍的最后。

按理說，以閔羽的性子似乎不應該害怕這些東西。

“行了，各位，走吧。”

韓教授的臉色有些嚴肅。

“我先打個預防針，接下來，你們看到的場景可能會有一些恐怖，還請各位稍微有些心理準備。”

在杜明的光球照耀下，隊伍接著前進。

事實證明，韓教授的話還是很正確的。

剩下的墓道并沒有多長，幾分鐘后，就到了盡頭。

眼前出現了一道墓門。

門扉輕啟，一股沉悶干燥、帶著厚重塵埃和陳年骨粉氣息的空氣撲面而來。

雖然有杜明召喚出來的光球竭力擴開視野，卻只能照亮一隅，更深遠處被吞噬在粘稠的黑暗中。

“嘶——”

饒是陳道長心堅如鐵，也忍不住抽了口冷氣。

其余人魚貫而入，光球地刺破了前方的黑暗，也徹底擊穿了所有人之前的心理預期。

巨大的墓室如同祭壇的基座，空間比想象中更廣袤，森然的氣勢壓得人喘不過氣。地面并非平整，而是五個巨大、規整、深陷的巨大方坑！

坑中，森森骨白在幽光下刺目得令人眩暈。

四方淺坑之中，骸骨堆疊如山，層層疊疊，盡是頸項斷裂的無頭殘軀！枯骨姿態扭曲，宛如凝固于被獻祭瞬間的無聲哀嚎。而那最大的深坑位于中央，其深其廣遠超四坑總和——它是一座純粹由人類頭骨壘砌而成的高冢

空洞的眼窩密密匝匝，在光影下形成無數深邃黑暗的漩渦，無聲地凝視著闖入者。下頜骨或張或合，仿佛仍在無聲地咀嚼著死亡的滋味。無數慘白的弧度堆積、擠壓、交錯，形成了一座令人頭皮炸裂的死亡景觀。

“這…這……這里到底獻祭了多少人？”

江雅詩臉色慘白如紙，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說實話，對于眼前的場景，少女之前多少還是有些預料的。

所謂南道祭天，這里通向的本來就是祭祀地，自然少不了人牲。

但出乎江雅詩意料的是這里居然會有這么多！

有商一朝，自從盤庚遷都之后，王族祭祀所用的人牲絕對不會超過三萬！

而眼前這一座墓里居然就出現了這么多的人牲！

“大概……不止五千？”

紀洋只是粗略的掃了一眼。

如果拋去四周的無頭骨架，單單只考慮中央巨坑里的頭骨的話，五千也只夠打個底。

不得不說，眼前的這幅白骨遍坑的場景還是相當有沖擊力的。

眾人先是一段沉默，直到一段時間后江雅詩才開口。

江雅詩臉色有些蒼白。

“這里的墓主人想要干什么？居然能用的到這么多人牲？”

不要以為人牲低賤。

事實上，人牲的價值是很高的。

除非是重大的儀式，否則哪怕是商人也不會隨意屠殺。

沒人能回答少女的問題。

只有韓教授緩步走到中央的人骨坑前，這位老人蹲下身子，仔細察看。

片刻后，韓教授終于出聲，他指著深坑最上方處的頭骨。

“你們看，這上面有字。”

紀洋也跟著湊過去觀看，憑借著速成來的甲骨文，他認出了其中幾個文字：

“王……人方？”

“王來征人方。”

江雅詩輕聲念出了頭骨上的文字，這時的她已經緩過來了，只是面色還有些不太好看，看著頭骨上的文字，少女看向了韓教授。

“老師，這是？”

只見韓教授吸了口氣。

“各位，看來這趟之后我們沒必要去主墓室探索了，我大概率已經確定墓主人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