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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婁曉娥

夜色沉甸甸地壓在四合院上,白天的喧囂散去,只余下悶熱的空氣和零星幾點燈火。

傻柱拖著疲憊的身子剛邁進中院門檻,秦淮茹就紅著眼圈從屋里迎了出來,像是專門候著他。

“柱子!你可算回來了!”

秦淮茹未語淚先流,聲音帶著哭腔的顫抖說:“你得管管你那個好表弟馬力!他…他太欺負人了!”

傻柱眉頭一皺,解工裝扣子的手停住了。

“又怎么了?馬力那小子老實開店,招誰惹誰了?”

“老實?他眼里還有沒有長輩了?”

秦淮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來。

“婆婆不就是饞他那口面嗎?想吃碗炸醬面能有什么錯?我好聲好氣去問問,看晚上打烊了能不能給剩點醬湯讓婆婆拌口飯吃,這過分嗎?”

“街里街坊的,又是實在親戚…可他倒好,當著全院人的面,一點情面不講,直接給我撅回來了。說什么概不賒欠,沒有剩菜!話里話外還擠兌我,好像我成心占他便宜似的。”

“一大爺、二大爺、三大爺都看不下去了,說他發(fā)達了就忘本,眼里沒人了。你是他親表哥,你得說說他啊。”

傻柱聽著,眉頭越擰越緊。

傻柱耐著性子說道:“淮茹,不是我說你。馬力那小店,剛支起來,起早貪黑容易嗎?一分錢一分貨,他那醬是秘方熬的,面是白面糧票買的,成本在那兒擺著。”

“傻柱!你…你怎么也向著外人說話.”

秦淮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陡然尖利起來,眼淚也收了回去,只剩下怨憤。

“我是白拿嗎?我是占便宜嗎?咱們什么關系?馬力他是你表弟,這點情分都不值一碗面湯?”

“我沒本事,我沒你能耐。可你既然這么能耐,棒梗都多大了?工作呢?你倒是幫著安排安排啊。”

“棒梗的工作沒給安排嗎?開車的工作多好,可是他是怎么干的?”提起棒梗的工作,傻柱騰的一下火了。

“那能怪棒梗嗎?那不是不小心嘛。”秦淮茹狡辯。

傻柱煩躁地一揮手。

“得得得,我不跟你掰扯。我累了一天了,想清靜會兒。”說完,也不看秦淮茹那瞬間煞白的臉,扭頭就回了自己屋。

屋里悶熱得像蒸籠,白天受李扒皮的氣,晚上回來又被秦淮茹這么一通數落,傻柱只覺得胸口堵得慌,像壓了塊大石頭。

傻柱煩躁地在屋里踱了兩步,一眼瞥見柜子上半瓶沒喝完的二鍋頭。

抄起酒瓶,又抓了桌上碟子里幾粒干癟的花生米揣兜里,傻柱摔上門,大步流星地就往后院美味居走去。

此時小店已經打烊,昏黃的白熾燈下,馬力正就著燈光,在一個小本子上寫寫畫畫,算著今天的收支。

聽到門響,抬頭看見傻柱提著酒瓶,一臉誰都欠我八百吊的表情走進來。

“表哥?還沒歇著?”馬力放下筆。

“歇個屁!氣都氣飽了。”傻柱沒好氣地把酒瓶往一張剛擦干凈的舊桌子上一墩,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拉過凳子一屁股坐下說道:“給哥整倆下酒菜!越快越好!嘴里淡出個鳥來。”

馬力看他這樣子,心里猜到了七八分,八成是今天的事情秦淮茹跟傻柱說了。

“成,表哥你稍等,正好還有點邊角料,我去弄倆下酒菜。”他起身進了后廚。灶膛里還有余溫,他麻利地點燃一個小煤球爐子。

【心意微瀾(初級)發(fā)動…微弱精神撫慰效果觸發(fā)…】

馬力心有所感,今晚這菜,得讓傻柱順順氣。

他拿出最后一點豬頭肉邊角,用【基礎刀工】飛快地切成薄如蟬翼的透亮薄片。

又抓了一把后院自己種的小蔥嫩苗,掐頭去尾切成寸段。

熱鍋涼油滑一下鍋,僅用幾滴寶貴的香油熗鍋,下入豬頭肉片快速爆炒,肉片卷曲泛出油光時,烹入一點點黃酒和醬油,撒入蔥段,猛火顛勺幾下,最后淋上幾滴醋,一股帶著鍋氣的焦香混合著肉香蔥香瞬間爆發(fā)出來。

【蔥爆豬頭肉】出鍋!

接著,他又拿出兩個雞蛋,磕入碗中,加少許鹽和溫水打散。

鍋里放一點豬油燒熱,蛋液“滋啦”一聲倒入,迅速滑炒成蓬松金黃的碎塊。

【滑炒雞蛋】也成了。

兩盤簡單卻香氣撲鼻的下酒菜端上桌,一盤油亮焦香,一盤金黃嫩滑。

“嚯,香。”

傻柱本來陰沉的臉,被這熱乎氣一沖,加上霸道的香味一勾,眉頭不自覺地就松開了些。

他也不客氣,擰開二鍋頭瓶蓋,對著瓶嘴就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氣直沖喉嚨,他齜牙咧嘴地哈了一聲,抄起筷子就夾了一大片豬頭肉塞進嘴里。

“嗯,脆,香,有點意思。”

肉片帶著鍋氣,焦香中透著軟糯,蔥段的清香完美解膩,醋的微酸恰到好處地提了神。

那股憋在心口的濁氣,似乎被這美味沖散了些許。

傻柱連著吃了幾大口,又灌了一口酒,臉色終于沒那么難看了。

“哥,慢點吃。”馬力也拿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了小半杯酒陪著。

“慢個屁!氣死老子了。”

傻柱幾口酒菜下肚,話匣子也打開了。

“你嫂子…剛才堵著我就是一通數落。說你小子不講情面,一點面湯都不給賈張氏,還說什么我胳膊肘往外拐…還埋怨我沒給棒梗安排工作。我他媽沒給他安排嗎?我厚著臉皮求領導讓棒梗去給開車,結果呢,那小子他媽的偷人領導家東西。”

馬力安靜地聽著,給傻柱空了的杯子里又添了點酒。

傻柱越說越郁悶。

“你說這人…怎么就這么不知足呢?以前我接濟她,她念我點好。現在我工資都給她了,她倒怨上我了?合著我以前的好都喂了狗了?”傻柱頭又是一杯。

“哥,表嫂也不容易,拉扯一大家子。”

馬力斟酌著開口說道:“可能…她也是被日子逼急了,沒別的路走,就想著能省一點是一點。習慣了。”

“習慣?習慣占便宜啊?”傻柱嗤笑一聲,筷子敲了敲盤子,“你這話說的,跟一大爺一個調調。什么鄰里情分,什么幫襯…呸!說得好聽!你看看院里這些人,有幾個真念人好的?算計,全特么算計。”

“那倒也是。”

馬力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給傻柱夾了一筷子滑嫩的雞蛋。

“就像您剛才說的,以前您沒少幫襯表嫂,可到頭來…嗨,不提了。對了哥,”馬力話鋒一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語氣變得隨意。

“我今兒聽來吃飯的客人閑聊,好像提了一嘴…婁曉娥。”

“婁曉娥?”

傻柱夾菜的手猛地頓在半空,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法。

這三個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他心頭的陰霾,也劈開了塵封的記憶。

他臉上的憤懣、郁悶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愕然,眼神都有些發(fā)直。

“你…你聽誰說的?”

傻柱的聲音有些干澀,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試圖掩飾那瞬間的失態(tài),但微微顫抖的手和驟然亮起的眼神卻出賣了他。

“就…幾個老主顧閑聊,好像說…她現在在香江發(fā)展的挺好的。”

馬力觀察著傻柱的反應,故意把話說的含糊,點到即止。

他知道,婁曉娥這個名字,對傻柱而言,分量太重了。

那是他心底從未真正熄滅的一簇火苗,也是他前半生諸多遺憾里最柔軟也最痛的一處。

昏黃的燈光下,酒氣氤氳,蔥爆豬頭肉的香氣和滑炒雞蛋的鮮嫩還在桌上縈繞。

但傻柱的心思,顯然已經飛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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