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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雨如罄

巡捕的皮靴聲徹底消失在雨巷深處,像投入死水的石塊,只留下滿室泥濘的腳印和揮之不去的驚悸。歲月茶坊里,空氣凝滯得仿佛能擰出水來。煤油燈的火苗在濕冷的穿堂風里搖曳,將墻上那些泛黃的舊報紙標題——“抗戰勝利!”“和平降臨!”——映照得忽明忽暗,透著一絲冰冷的諷刺。

王老板靠在柜臺上,后背的冷汗貼著粗布褂子,冰涼一片。他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濁氣,胸腔里那顆狂跳的心才稍稍落回實處。他抬眼掃過眾人:張福貴正擦著額頭上方才憋咳嗽憋出來的汗,手指還有些哆嗦;李嫂臉色煞白,捂著心口,眼神里殘留著后怕;吳三則站在陰影里,抱著胳膊,眼神像老鼠一樣在緊閉的里間小門和王老板臉上來回逡巡,那敲擊褲縫的手指又快又輕,泄露著內心的不平靜。

“老王…”張福貴啞著嗓子,湊近了些,“這…這算躲過去了?”

王老板沒立刻回答。他走到門口,側耳傾聽片刻。除了淅淅瀝瀝、仿佛永無止境的雨聲,巷子里再無其他動靜。他這才回身,輕輕掩上被巡捕撞得有些松動的店門,插上插銷。動作很輕,卻像落下一道沉重的閘。

“暫時。”王老板的聲音低沉,帶著疲憊,“但人還在里頭。”他下巴朝里間方向抬了抬。

李嫂憂心忡忡:“那洋…伊利亞先生,他那胳膊傷得可不輕,又淋雨,又鉆煤堆…可別發了熱(發燒)!”

這話提醒了王老板。他不再遲疑,示意張福貴和李嫂跟他進去。吳三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來。

推開里間的小門,一股混雜著血腥、劣質燒酒、煤灰和濕衣服的渾濁氣味撲面而來。伊利亞已經從煤堆雜物后面挪了出來,正虛弱地靠在舊藤椅上。王老板他們進來時,他正用未受傷的右手,笨拙地試圖解開沾滿泥污、濕透后變得沉重僵硬的呢子大衣扣子。淺金色的卷發被煤灰染得灰撲撲,臉上也蹭得黑一道白一道,只有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卻也盛滿了驚魂未定和深深的疲憊。他看到王老板,掙扎著想站起來,被王老板快步上前按住了肩膀。

“*覅動。*(別動。)”王老板的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他仔細看了看伊利亞包扎的手臂,白布條已經被滲出的血水和煤灰染臟,邊緣紅腫得厲害。伊利亞的呼吸有些急促,臉頰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李嫂“哎喲”一聲:“看這臉色,怕是真的要發熱了!這濕衣裳可不能再穿了!”她是個利落人,說著就上前,幫伊利亞脫下那件沉重冰冷的大衣。大衣下,里面的西裝馬甲和襯衫同樣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瘦削卻依然能看出昔日挺拔的身形。

“福貴,去灶房,把灶上溫著的那罐子姜湯端來。”王老板吩咐道,“李嫂,勞煩你再去燒壺滾水,多燒點。吳三…”他頓了頓,看向眼神閃爍的吳三,“你去后頭我那小隔間里,把我那件舊棉袍子拿來,雖然破點,總比濕的強。”

張福貴應聲去了。李嫂也立刻轉身去灶房。吳三卻站著沒動,眼神在伊利亞蒼白的臉上和那件沾泥帶血的大衣上掃過,慢悠悠地開口:“老王,不是我說你,心腸好是好事,可這燙手山芋…你也看見了,巡捕房可是在抓他!萬一他們殺個回馬槍,或者有人走漏了風聲…”他意有所指地頓了頓,手指又在褲縫上敲了兩下,“咱們這小茶館,可經不起折騰啊。這年頭,‘窩藏’的罪名,可大可小…”

他的話像冰冷的針,刺破了里間短暫的、同舟共濟后的脆弱平靜。空氣再次緊繃起來。

王老板的臉色沉了下來,眼神銳利地看向吳三:“吳三,你啥意思?剛才巡捕來,大家伙兒都在。要‘窩藏’,誰也跑不了。”

“嘿,我這不是為大家伙兒著想嘛!”吳三干笑一聲,攤了攤手,“這洋人,來歷不明,傷成這樣,還被巡捕追,天知道惹了多大禍事?咱們平頭百姓,犯不著把身家性命搭進去吧?依我看…”他往前湊了半步,壓低聲音,眼神卻瞟著伊利亞,“等他緩過點勁兒,趁著天黑雨大,讓他自己走遠點,找個安全地方躲著去,咱們就當啥事沒發生過!老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伊利亞雖然聽不懂吳三的話,但從那語氣、神態和“巡捕”這個詞的反復出現,以及王老板驟然冷峻的臉色,他瞬間明白了吳三的意思。灰藍色的眼睛里剛剛升起的一點暖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慌和一種被拋棄的絕望。他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未受傷的手臂,身體在藤椅上蜷縮了一下,嘴唇翕動,似乎想辯解什么,最終只化作一聲低低的、帶著痛楚的抽氣。

就在這時,張福貴端著熱氣騰騰的姜湯進來了,正好聽見吳三最后幾句。他把碗往桌上一放,粗聲粗氣地說:“吳三,你這說的什么話!人傷成這樣,外面下著刀子雨,巡捕還在搜,你讓他往哪兒走?這不等于把他往死路上推嗎?”他轉向王老板,“老王,咱可不能干這事!救人救到底!”

李嫂也提著滾水壺進來,聽到爭執,也幫腔道:“就是!吳三哥,你這也太…太不近人情了!伊利亞先生看著不像壞人,就是個落難的醫生。剛才要不是大家伙兒,巡捕就把他抓走了!咱們既然管了,就得管到底啊!”

吳三被兩人搶白,臉上有些掛不住,冷哼一聲:“好人?壞人?臉上又沒寫字!這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們忘了剛走那個鬼鬼祟祟的?保不齊就是他報的信!再說了,他一個外國大夫,好端端的為啥被巡捕追?指不定真干了啥見不得光的事!到時候連累大家伙兒吃官司,你們誰擔待得起?”他越說越激動,手指幾乎戳到張福貴鼻子上。

“夠了!”王老板猛地低喝一聲,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冰冷的刀,瞬間切斷了爭執。他臉色鐵青,目光沉沉地掃過吳三,又看了看張福貴和李嫂,最后落在伊利亞驚恐無助的臉上。

“人,是我讓留下的。”王老板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份量,“要擔干系,我王某人擔著。吳三,你要是怕,”他指了指門口,“門沒鎖。這雨,也小些了。”

這話像一記耳光,抽在吳三臉上。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狠話,最終在王老板那平靜卻深不見底的目光注視下,悻悻地咽了回去。他恨恨地瞪了伊利亞一眼,又狠狠剜了張福貴一下,猛地一跺腳,轉身沖出了里間,重重摔上了通往前堂的門。

小小的里間,陷入一片難堪的寂靜。只剩下爐子上水壺翻滾的“噗噗”聲和窗外連綿的雨聲。

伊利亞看著王老板,又看看張福貴和李嫂,灰藍色的眼睛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有對吳三的恐懼,有對留下他的感激,更有深深的、不知前路的迷茫。他張了張嘴,用生澀的中文艱難地說:“*對不起…麻煩…我…走…*”他作勢要掙扎著站起來。

“*坐下!*(坐下!)”王老板按住他,語氣不容置辯。他拿起張福貴端來的姜湯,試了試溫度,遞給伊利亞,“*喝掉。暖身子。*”他又示意李嫂:“李嫂,麻煩你,把這濕衣服都幫他脫下來,用熱毛巾擦擦身子,換上我那件舊袍子。福貴,你搭把手,小心他胳膊。”

王老板的果斷和堅定,像定海神針,穩住了局面。張福貴和李嫂立刻行動起來。李嫂用熱水擰了熱毛巾,小心翼翼地幫伊利亞擦拭臉上、脖子上的煤灰和冷汗。張福貴則幫著褪下伊利亞濕透冰冷的襯衫和馬甲。燈光下,伊利亞瘦削的身體暴露出來,肋骨清晰可見,皮膚在寒冷的空氣里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左臂的傷口在擦拭時又讓他痛得直抽冷氣。

當那件王老板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舊棉布長袍披在伊利亞身上時,一股久違的、干燥的暖意包裹了他冰冷的身體。棉布粗糙的質感摩擦著皮膚,帶著淡淡的皂角味和一種屬于這間茶館的、難以言喻的生活氣息。這感覺陌生又奇異,卻莫名地讓他緊繃的神經松弛了一點點。他裹緊了袍子,像個孩子一樣蜷縮在藤椅里,小口小口地喝著滾燙辛辣的姜湯。那姜湯的灼熱感從喉嚨一直燒到胃里,驅散著骨髓深處的寒意。

王老板則拿起伊利亞那件沾滿泥污和血跡的呢子大衣。這大衣料子很好,厚實的羊毛呢,式樣也是典型的歐式剪裁,只是如今狼狽不堪。他仔細檢查了一下大衣內側,在靠近胸口內袋的位置,發現了一個用同色呢料縫制的、極其隱蔽的小口袋。王老板猶豫了一下,還是用手指探了進去。里面沒有文件,只有一張小小的、邊緣已經磨損發毛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穿著舊式的歐式長裙,面容溫婉秀麗,懷里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女子淺色的頭發挽在腦后,笑容溫柔,眼神里充滿了寧靜的愛意。女子的面容與伊利亞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的形狀和眉宇間的神韻。照片背面,用褪色的墨水寫著一行娟秀的、彎彎曲曲的外文字母,還有一個日期:1938.6。

王老板默默地看著照片,又看看藤椅上裹著舊棉袍、疲憊不堪的伊利亞。他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放回原處,沒有聲張。這無聲的秘密,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了王老板的心頭。這異鄉人的身上,背負著怎樣的過往?

“老王,”張福貴打破了沉默,他看著伊利亞手臂上重新滲血的繃帶,憂心道,“這傷…光這么包著不行啊,得找大夫瞧瞧,或者弄點正經藥…”

王老板眉頭緊鎖。這確實是個難題。深更半夜,外面風聲鶴唳,巡捕可能還在附近游蕩,去哪里找大夫?找誰?誰又敢給一個被巡捕追捕的外國人治傷?萬一走漏風聲…

就在這時,前堂傳來輕微的敲門聲,不是巡捕那種粗暴的砸門,而是帶著試探性的、有節奏的“篤、篤、篤”。

里間所有人瞬間又緊張起來!伊利亞猛地抓緊了棉袍,身體再次繃緊。

王老板示意大家噤聲,他側身閃到門邊,透過門縫小心地往外看。

昏黃的煤油燈光下,門口站著一個佝僂的身影。那人披著一件半舊的蓑衣,戴著斗笠,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他手里似乎還提著一個小布包。

“誰?”王老板隔著門板,沉聲問道。

“王老板…是我…老顧…”門外傳來一個蒼老、帶著濃重寧波口音的聲音,氣若游絲,卻透著一絲熟悉。

“老顧?”王老板一怔,隨即拉開插銷,打開一條門縫。

門外站著的,果然是弄堂口那個開了幾十年裁縫鋪的顧老頭。他比王老板還大上幾歲,背駝得更厲害了。雨水順著他的蓑衣往下淌,斗笠下露出的半張臉毫無血色,嘴唇發青,不住地哆嗦著。

“王…王老板…”顧老頭看見王老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聲音帶著哭腔,“救…救命…我…我肚子…痛煞了…痛得…打滾…”他話沒說完,身體就佝僂下去,捂著肚子,痛苦地呻吟起來。

王老板連忙把他扶進來,帶到一張空桌旁坐下。顧老頭蜷縮在凳子上,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滾落,臉色慘白如紙。

“老顧頭,你這是怎么了?”張福貴和李嫂也從里間探出頭來,關切地問。

“不…不知道…”顧老頭疼得話都說不利索,“晚上…吃了點…剩飯…就…就這樣了…痛死我了…像…像有刀在絞…”

王老板看著老顧頭痛苦的樣子,又看看里間緊閉的門,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腦海。他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伊利亞的方向,深吸一口氣,對張福貴和李嫂使了個眼色,然后轉向老顧頭,語氣沉穩地說:“老顧頭,你先忍忍。巧了,我這兒…剛巧有位懂點醫道的朋友,讓他給你瞧瞧?”

張福貴和李嫂瞬間明白了王老板的意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李嫂更是下意識地捂住了嘴。

王老板沒等老顧頭回應(他疼得也顧不上回應了),轉身快步走進里間,壓低聲音對一臉茫然和緊張的伊利亞說:“*外面…病人…痛…很痛…*”他指著自己的肚子,做出痛苦的表情,“*你…醫生…看看?Doctor? Help?*”

伊利亞灰藍色的眼睛里瞬間閃過一絲光亮,那是屬于醫生的本能。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掙扎著就要站起來,甚至忘了手臂的劇痛:“*Да!Врач!Где?*(是!醫生!在哪?)”

“*小心…胳膊…*”王老板扶住他,示意他動作輕點。他幫伊利亞整理了一下那件不合身的舊棉袍,盡量讓他看起來不那么狼狽,然后攙扶著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里間。

當伊利亞的身影出現在前堂昏黃的燈光下時,蜷縮在凳子上的顧老頭也艱難地抬起了頭。他看到伊利亞那高鼻深目、淺色頭發、穿著不合體舊棉袍的怪異模樣,渾濁的老眼里先是閃過一絲驚愕和茫然,隨即又被一陣劇烈的絞痛淹沒,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伊利亞在王老板的攙扶下走到顧老頭身邊。他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王老板幫忙。王老板會意,輕輕拉開顧老頭捂著肚子的手。伊利亞用那只未受傷的右手,動作輕柔卻異常精準地按壓顧老頭的腹部。他的手指冰涼,但按壓的位置和力度都顯示出專業人士的素養。他一邊按壓,一邊仔細觀察顧老頭的反應,嘴里低聲詢問著(當然是俄語),雖然對方聽不懂,但他從顧老頭的呻吟聲調、身體蜷縮的程度和按壓點的反應,迅速做出了判斷。

他松開手,對王老板做了個手勢,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再指指灶房的方向,然后比劃了一個“喝熱水”的動作。

“熱水?”王老板立刻明白,“福貴,快,給老顧頭倒碗滾燙的熱水來!李嫂,灶上還有姜嗎?再切點姜末放進去!”

張福貴立刻去倒水。李嫂也麻利地去灶房弄姜。

伊利亞又示意顧老頭放松,半靠在自己身上(他只能用未受傷的右臂勉強支撐)。他讓顧老頭調整呼吸,然后用那只完好的手,以一種特定的節奏和力度,在顧老頭后背靠近胃脘的位置緩緩推揉。他的動作沉穩而富有經驗,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顧老頭起初還痛得直抽冷氣,但隨著伊利亞的推揉和那碗滾燙的姜糖水(李嫂手腳麻利地放了糖)灌下去,他劇烈的痙攣竟真的慢慢平復下來!慘白的臉上也恢復了一絲血色,雖然依舊虛弱,但那種要命的絞痛感明顯減輕了。

“哎…哎喲…好…好多了…”顧老頭長長地、虛弱地舒了一口氣,感激地看著伊利亞,又看看王老板,“王老板…這位…這位先生…真是神醫啊…一碗熱水…揉幾下…就…就頂事了…”他掙扎著想給伊利亞作揖。

伊利亞連忙用右手扶住他,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卻真切的微笑,搖了搖頭,用生硬的中文說:“*不…嚴重…受涼…痙攣…*”他指了指肚子,又做了個保暖的動作,“*熱…休息…好。*”

王老板懸著的心終于放下大半。他看著顧老頭緩過來,又看看伊利亞。燈光下,伊利亞的臉色因為剛才的用力而顯得更加蒼白,額頭上滲著冷汗,包扎的左臂繃帶又洇開了一小片鮮紅。但他灰藍色的眼睛里,卻閃爍著一種久違的、屬于職業尊嚴的光彩。這份光彩,驅散了他身上的狼狽,讓他看起來不再僅僅是一個可憐的落難者,而是一個有著自身價值的人。

顧老頭千恩萬謝地被張福貴扶著,慢慢挪出了茶館。王老板送他到門口,看著他佝僂的身影消失在雨夜的小巷深處。

關上門,王老板回身,看著疲憊地靠在桌邊的伊利亞,由衷地說:“*謝謝儂。*(謝謝你。)”

伊利亞搖搖頭,指了指自己包扎的手臂,又指了指顧老頭離去的方向,嘴角扯出一個苦澀又釋然的笑容:“*我…醫生…應該…*”他的中文詞不達意,但那意思,王老板懂了。幫助他人,是他存在的意義,即使在自己如此狼狽的時刻。

就在這時,一直躲在角落陰影里、冷眼旁觀著這一切的吳三,突然又踱了出來。他看著伊利亞,臉上沒有了之前的刻薄,卻換上了一種更加復雜、帶著探究和精明的神色。他走到王老板身邊,用肩膀輕輕撞了他一下,壓低聲音,帶著一種市儈的、仿佛發現商機的口吻說:

“老王…行啊!撿了個‘洋和尚’(洋醫生)回來?還是個有真本事的!這年頭,好大夫可金貴!老顧頭那病,去趟西醫院,沒幾塊大洋下不來!你看他…”吳三努努嘴,示意伊利亞,“手藝不賴!要不…咱們合計合計?讓他就在你這茶館后頭,悄悄給人瞧瞧病?專給那些不敢去大醫院、怕花錢、怕惹麻煩的街坊看?診金嘛…咱們抽個頭兒…神不知鬼不覺,還能多條財路!你看咋樣?”他眼睛里閃著光,手指又開始習慣性地敲擊桌面,仿佛在敲打著算盤珠子。

王老板猛地轉頭,目光如電,死死盯住吳三那張寫滿算計的臉。一股怒火,混合著難以言喻的悲哀,猛地竄上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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