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鄒業康變得忙碌,即將出版的新書有許多瑣碎的事要他處理。他無暇在和平常那樣,早早在學校門口等著覃云云放學。
覃云云只能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吃飯,好像缺了他,好像就丟了全世界。實際上,她是一個缺愛的女孩,在鄒業康的身上,她找到了缺失的感情。
于是她決心付出,決心奉獻。只要他想的事情,她都給他,他也不用再趕自己走。
今天的天氣依然寒冷,雪花飄飄,在大地上裝束著潔白的肌膚。
周末,沒有上課。在家她打開電視,沒有目的的翻找頻道,心思卻已飛到了別處。
那是一個失落的夜里,天空烏云密布,大雨傾瀉。有個女孩和她那具沒有靈魂的驅殼,在這風吹雨打的馬路上走著路,她沒有雨具,渾身都已濕透。頭發像雜草耷拉在眼睛前,書包受了雨水打濕,像是背了個秤砣。即使她感到自己身體滾燙,似乎已在發燒,但她也對自己也毫不愛惜。
她覺得這是一種懲罰,懲罰她那不近人情的父親。她覺得她沒有愛,沒有人關心,只是一具軀殼殘存在這人世間而已。她那沒有成熟的心靈,播種著死亡的種子,因為她在想,如果她死了,她那狠心的父親會不會在她的尸體前生出一絲悲憫或者懊悔。她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貓,她沒有自己的注定,但只有自己的命運。
她倒下的時候,她覺得她已經快接近死亡。她滿意地望著黑洞洞的天空,但很快就被雨水模糊雙眼。
醒來時,她沒有如愿離去,卻是睡在一個男人懷里。他將她抱上車,給她蓋上外套,幫她搓暖她沒有溫度的雙手。
……剛才和鄒業康打了電話,覃云云說很想他,什么時候回來。鄒業康說下午就能回來陪他,并且告訴她,修空調的師傅一會就到,等下留意門鈴。
但開門后,她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她顯然不歡迎這個人,在沙發里坐下后插著手,沒有一絲好面色。禮節性的茶水也免了,而是開門見山地問他:“你怎么找到這的?你想做什么?”
男人像犯了錯,雙手搭在膝蓋上,嘆著氣說:“唉,甭管我怎么找到你的。以前,是我不對,現在,我只有一件事,我想求你幫我。”
覃云云霎時詫異,做正身子,摸著自己的胸脯,平靜地說:“我被你打的還不夠嗎,我覺得我沒能力幫你。你以后也不要管我好嗎,哦不對,也從來沒管過我,我也沒義務幫你什么,希望你自己心里清楚。”
男人又繼續說著,這次明顯著急了,他說:“我的好女兒,我的好女兒!你不能不管爸爸,爸爸玩賭博輸了二十萬,現在被人天天追著打電話威脅。我知道你還小,你還沒能力幫我,可是你男朋友能幫我啊。你看他家房子都比我們家豪華,想必是有錢吧,你讓他從手指縫扣點零花錢,不也是順手的人情嘛。好歹我也是他岳父……”
“你夠了,”覃云云大聲呵止,“他也沒什么錢,我也沒錢。今天給你進這個門已經很給你面子了,希望你還是認清你以前對我的所作所為,哪一點像個父親。我對你失望了其實早不止一次,直到失望透頂了我才絕望。媽媽走得早,你又不管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長大的。鄒業康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他有責任心,他對我好,我覺得你的存在對我而言,甚至……都已經都無所謂。”
覃雄軍仍然不依不饒,只是求她。
“爸爸以前做的是很差,爸爸該死,爸爸不應該這樣對你。可是,你就愿意眼睜睜看著你的親爸爸我被人關進豬籠里去嗎?這些天我真的是怕了,我怕我真的再也見不到你,真的在被人一直跟蹤的那刻,才明白這世界上我還有個女兒可以依靠!”
他跪在她面前,身子顫抖著,哭著,讓她心中又喜又悲。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他竟也有跪著和自己求饒的這一天。
覃云云決然地站了起來,扶著他的手,叫他站起來說話,可覃雄軍也還是跪著,沒有起來的意思。
她推開陽臺的玻璃門,冷風無情的灌進客廳,枯槁的落葉,也趔趔趄趄被送進來。一人絕望地跪在客廳,一人身影孤寂的立著。
沉默的氣氛籠罩下來,兩人竟都不知再如何開口。
覃雄軍渴望的望向女兒,她的背影很落寞,頭垂著,不知正在想什么。可是他對女兒也了解,覃云云不會不管自己的,她會幫他解決這筆二十萬的欠款,至少在他目前的眼里,女兒是出息了,找了一個有本事的男朋友。
過了好一會,覃云云轉過身,走到他的跟前。
“最后一次幫你,不會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