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拆遷戶與二十柱守號
- 重生之我在武漢賣彩票
- 遲宇舟
- 2045字
- 2025-07-26 15:22:32
午后的太陽像剛出爐的鐵板豆皮,滋啦啦地烤著紗帽街。拆遷圍擋的鐵板墻被曬得冒油,金屬味混著灰塵在空氣中翻滾。圍擋后面,一棟三層老樓的屋頂已經(jīng)被拆得露出木梁,像被掀掉蓋子的蒸籠,白煙似的灰塵往上冒。一輛嶄新的黑色SUV吱呀一聲橫在“漢南許愿池”門口,車牌鄂A·D12345,在陽光下亮的晃眼。車門彈開,先伸出一只穿豆豆鞋的腳,接著是滿身金飾的趙老板--紗帽街土著,綽號“趙半條街”,因為半條街的鋪面曾經(jīng)姓趙,現(xiàn)在半條街的門口都寫著“拆”。
趙老板手里拎著一個鼓囊囊的LV公文包,包角磨得發(fā)白,看得出是舊時代的遺物。他把包往柜臺上一甩,啪的一聲,震得遲宇舟的刮片都跳了起來。“小遲,聽說你這許愿靈?給我打二十注,守號,二十年不動搖的那種。”遲宇舟正用吸管嘬著冰可樂,差點把吸管咬斷。他抬眼,看到趙老板從公文包里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紙邊已經(jīng)起毛,鉛筆寫的號碼卻還清晰--01 08 11 19 25 33+09。筆跡有點歪,像當(dāng)年下崗職工在昏暗燈泡下寫的最后一絲倔強。
遲宇舟心里咯噔一下:這串號碼,跟老劉頭的守號只差兩個數(shù)字,傳說中的“鏡子守號”!他瞄一眼趙老板,金鏈子晃得人眼花,可眼神卻像二十年前蹬三輪的窮小子,倔強又孤獨。“趙總,您這是要包場?”“不,就買它。”趙老板指關(guān)節(jié)敲柜臺,“兩塊錢一注,二十年變價,四十塊,一分不少。”機器吱啦吱啦吐出二十張彩票,像命運在蓋印章。趙老板接過票,啪地親一口,像親初戀,然后把票塞進(jìn)胸口內(nèi)袋,拍了拍:“瓦片可以碎,號碼不能亂。”
圍擋后傳來轟隆一聲,鉤機鐵臂高高揚起,對準(zhǔn)趙老板家的老宅。塵土像蘑菇云炸開,人群四散。趙老板卻紋絲不動,從口袋摸出一包黃鶴樓,抖出一根,叼在嘴里,沒點,只是咬著過濾嘴,像在咬二十年前的苦日子。遲宇舟遞過去打火機,趙老板擺擺手:“留著吧,今天不抽,省一口給老房子送行。”鉤機第二下砸在屋頂,瓦片嘩啦啦下雨。趙老板抬頭,灰塵落在他金鏈子上,像給黃金鍍了一層舊時光。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兩顆被煙漬染黃的門牙:“小遲,記住,我趙半條街要是中了,就在原地蓋一座‘中獎博物館’,免費請你當(dāng)館長!”遲宇舟笑出牙齦:“那我提前準(zhǔn)備保安服,免得被人搶。”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人舉著手機直播,標(biāo)題起得夸張:“拆遷現(xiàn)場驚現(xiàn)土豪二十注守號,要是中了原地起飛!”彈幕刷屏:“趙老板牛X!”“守號二十年,真·時間的朋友!”趙老板像沒聽見,自顧自從公文包又掏出一沓舊照片。照片里,三層老樓還是新的,門口掛著“趙記雜貨”木牌,一個穿襯衫的年輕人站在門口,笑得露出八顆牙。那是1998年的趙老板,下崗前最后一張全家福。他把照片遞給遲宇舟:“看,那時候我頭發(fā)還茂密。”遲宇舟笑:“現(xiàn)在也不禿,就是發(fā)際線比較熱情。”照片背面有一行鉛筆字:1998。09。30,雙色球第19980930期,01 08 11 19 25 33+09。遲宇舟倒吸一口涼氣--正式今天買的號,只是當(dāng)年沒買,因為兜里只剩兩塊錢,要買米。
鉤機第三下砸在承重墻,整棟樓發(fā)出木頭斷裂的呻吟。趙老板忽然轉(zhuǎn)身,對著老樓大喊:“老子今天把命根子押在彩票上!你要是爭氣,就給我留個念想!”聲音在灰塵里回蕩,像一句荒誕的咒語。人群安靜了三秒,然后爆發(fā)掌聲,有人吹口哨,有人喊:“趙老板沖!”遲宇舟被這氣氛感染,拿起擴(kuò)音喇叭:“今晚開獎,二十注守號,見證奇跡!”回聲在圍擋間來回撞,像1998年的回聲又活了過來。
傍晚,塵埃落定,老宅變成一堆瓦礫。趙老板站在廢墟中央,西裝上全是灰,金鏈子卻亮的刺眼。他從懷里掏出那張二十注彩票,對著夕陽看了又看,像在看一張通往過去的傳票。“小遲,”他聲音低了八度,“我爺爺當(dāng)年就是在這棟樓里賣雜貨,一塊一毛都算得清清楚楚。后來樓被我敗光了,現(xiàn)在連樓都要拆。我就想用這組號,買回一點點原來的樣子。”遲宇舟忽然不知道該接什么話,只能遞過去一瓶冰可樂。趙老板沒喝,把可樂貼在額頭,閉上眼睛,像在給自己降溫,又像在給記憶保鮮。
夜幕落下,瓦礫堆旁拉起臨時照明燈,燈泡昏黃,像當(dāng)年的雜貨鋪。趙老板把二十張彩票整齊地碼在一張小板凳上,旁邊擺著三樣?xùn)|西:一包黃鶴樓、一張1998年的全家福、一瓶沒開的冰可樂的。他搓了搓手,想要開獎,又像要拆禮物。遲宇舟站在旁邊,聽見他小聲低喃:“爺爺,要是中了,我就給您蓋個新鋪子;要是沒中……我就回來陪你一起搬磚。”
遠(yuǎn)處,拆遷隊的卡車發(fā)動,轟鳴聲蓋過了夏夜蟬鳴。趙老板回頭,對著卡車揮揮手,像跟過去告別,又像跟未來招手。遲宇舟把這一幕拍成照片,發(fā)到“漢南許愿池”群里,配文:“二十注守號,二十年的執(zhí)念,今晚開獎,一起見證。”群里瞬間刷屏:“沖沖沖!”“趙老板穩(wěn)住!”趙老板在廢墟前站成一道剪影,金鏈子、灰西裝、舊彩票,像一幅荒誕的現(xiàn)實主義油畫。遲宇舟忽然明白,這組號碼不是買大獎,是買一個機會--
讓時間倒流一秒,讓記憶重新亮燈。
瓦礫地里,不知誰放起一首老歌:
“如果再回到從前,所有一切重演……”
趙老板跟著哼,聲音沙啞,卻倔強的合拍。
夜色很深,彩票亭的燈光很遠(yuǎn),但二十注守號在胸口很燙,像一顆不肯熄滅的信號彈,照亮了拆了一半的紗帽街,也照亮了1998年的那盞雜貨鋪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