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忽悠
書名: 啊?開局就是縣令?作者名: 是阿棗啊本章字數(shù): 2664字更新時間: 2025-07-23 12:55:06
陳博衍收回打量的目光,拱手行書生禮。
“草民陳博衍,見過縣尊大人。”
“不必多禮,陳兄,久仰大名。”宋昭伸手扶他起身,微笑道。
陳博衍直起身子,作勢請了二人入內(nèi)堂。
各自就坐,宋昭也不與他過多寒暄,直接道明來此的目的,
“久聞敏之兄之才干,本官欲向州學(xué)正稟明緣由,為敏之兄作保,恢復(fù)敏之兄的功名,更希望敏之兄能回到縣衙,與本官共治青州。”
陳博衍垂著眸:“謝大人抬愛,但草民不敢受。草民如今只是閑散讀書人,一心只想在家侍奉老母,望大人恕罪。”
“敢問敏之今年貴庚?”
宋昭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問道。
“回大人,草民今年二十有一。”陳博衍答道。
“哦?我看不盡然,我怎么看敏之今年像耳順老者。”宋昭笑道。
陳博衍一愣,才道:“讓大人見笑了。”
“敏之十幾年寒窗苦讀,定是勤勉刻苦,寒暑不輟,方能考得秀才,聽聞敏之還是院試案首,才學(xué)可冠一府,道一句人中翹楚不為過。”
“大人過譽了,草民實不敢當(dāng)。”
“本官這不是在夸贊你,反之,本官是為爾痛心。你我皆是讀書人,我等為何而讀書,敏之還記得初心否?”
陳博衍嘴角微動,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只已垂眸不語。
雖然他為說話,但宋昭見他意有所動,于是繼續(xù)編……啊不,勸道:
“吾幼時家貧,比汝更甚,家嚴早逝,我母子二人艱難度日。見蒙師,蒙師問我,為何讀書,我答為一餐飯食,三餐溫飽,蒙師嘆息。
數(shù)年之后,我中舉人,返回故里,復(fù)見蒙師。蒙師又問我為何讀書,我答曰,揚名天下,光耀門楣,蒙師又嘆息。
再三年,我中進士,再見蒙師,蒙師再問我,為何讀書,我答曰,欲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蒙師捻須笑道‘善,可為官矣’。”
“敏之以為如何?”
陳博衍搖頭嘆道:“草民不及大人遠矣,慚愧。但大人想為生民立命?若生民欺你辱你,大人可還會為他?”
聽及此話,宋昭微微一愣,問道:“敏之何出此言?”
陳博衍略微自嘲地一笑:
“正如大人所說,我等讀書人寒窗苦讀,寒暑不輟,初心不過為官時為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奈何,時也,命也。
我十六歲中院試案首,門庭若市,此時滿城百姓皆賀于我,知縣親至我門中,聘我為師爺。
我歡欣鼓舞,也曾想施一身所學(xué),滿腔抱負,謀利于民。至高稟忠到來,賄于知縣,其數(shù)之大,駭人聽聞!”
說著,他突然激動地站起身來,兩步行至門前,指著門外道:“淮陽河大水淹沒四鎮(zhèn),數(shù)萬民眾無家可歸,知縣與高稟忠為一己私利,沆瀣一氣,生生按下如此次滔天之事,以至于民眾死傷數(shù)萬之多!
巡查御史到來之時,是我!冒死稟明實情,卻未料到他們官官相護,一丘之貉,陷害我偷盜河工銀,被羈押入獄嚴刑拷打一年之久!最后還被學(xué)道革除功名。
我四處求告無門,彼時的至交好友避我如蛇蝎。
而我一心所向之百姓,愚昧無知,僅憑一口相傳便認定他們所謂的真相為真,把那數(shù)萬條死傷的性命皆記于吾身。
他們惡語中傷落井下石無所不用其極!卻始終無一人信我!這就是我要為之立命的生民嗎?這還有何好為的!”
原來還有這一層原有,難怪陳博衍會心灰意冷。
她想了想道:
“非也,敏之說無一人信你,但翠丫信你,安叔信你,沈捕頭信你,知內(nèi)情之人皆信你,百姓不信,是因被欺騙,被鼓動而為。
先馮昌公,起事于七國爭雄之亂世,事于蔚國君,一統(tǒng)諸國,大尉卻因二代耽于享樂,親小人遠賢臣,被草莽之流的劉獲所破,劉賊一路燒殺搶掠,一載不到,便攻至京都腳下。
昌公一人執(zhí)王印所出,獻于劉賊,免一城百姓涂炭,時百姓士林群情激憤,皆罵昌公為國賊。
劉賊執(zhí)政時,烽煙四起,七十二路反賊,八十二路草莽皆揭竿而反,赤地千里,民不聊生。
昌公獻媚于劉賊十年,保下的士大夫無數(shù),后大梁武帝一統(tǒng),昌公斬殺劉賊于太極殿,親奉梁武帝登基,不到三年,武帝病逝,昌公輔佐幼帝,把持朝政二十年,殫精竭慮,強推變法之政,改革律政,清查戶籍,丈量田畝,當(dāng)朝官員、士林、鄉(xiāng)紳、百姓無不在心中怒斥昌公為三姓家奴,卻畏其權(quán)柄,不敢言之于口。
但大梁依靠昌公之變法,日漸穩(wěn)定,國庫豐盈,四海安定,至今已歷三世,仍惠及萬民。”
“敏之覺得昌公忠否?奸否?”
“昌公獻城、事劉賊,迎武帝,但皆為保民之舉,其行為奸,其意為忠,把持朝政是為奸,推行變法是為忠也。”陳博衍答道。
“善,彼時天下皆罵昌公為賊,恥于與之為伍,但昌公不為前身后名,堅守己心,為民謀國,此乃大義。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敏之被他人之誤解,比之昌公如何?昌公道我輩讀書人為官一任,當(dāng)造福一方,是非功過,自有后人評說。敏之以為然否?”
陳博衍沉默片刻,起身對宋昭作長揖。
大梁禮儀中,一般平輩相交,互相行拱手禮,對長輩上級則行作揖禮,長揖比一般的揖禮表示態(tài)度更恭敬。
陳博衍道: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是學(xué)生狹隘了,學(xué)生不該為一時得失消磨意志,忘了吾輩讀書人之初心,怨天尤人,渾噩度日,此與廢人無異矣,學(xué)生愿助縣尊行之所愿,造福一方。”
“好!以敏之之才,日后必能一展鴻圖。高稟忠此賊,吾必殺之!”
宋昭斬釘截鐵地道。
“大人所命,無有不從。”陳博衍道。
“此事我們得從長計議。”
送了宋昭離開,陳博衍轉(zhuǎn)回屋內(nèi),隔著門簾的內(nèi)室傳出一聲輕笑。
陳博衍回身,向內(nèi)室躬身拱手。
只聽一道微微低沉的少年音道:“這個小知縣,倒是有趣。”
宋昭出了陳家,隨意在街上逛了逛,便回了縣衙,又仔細看了大半日卷宗和刑律。
這邊宋昭回府衙不久,便有暗裝講他今日行程報到了高府。
高府的戲臺上,青州城有名的戲子花魁麗娘子,一席青衣,畫著精致的妝容,聲聲妙音,蓮步輕衣,水袖翻飛飄然若仙。
不知是冷還是故意惹人憐惜,她婉轉(zhuǎn)地唱著凄涼的詞句,媚眼卻如勾地穿過冰湖殘荷,勾在高坐水榭的高稟忠身上,高稟忠坐在搖椅上,恍若未覺。
水榭四角放著大炭盆,溫暖如春,四位美貌侍女,兩個捶腿,兩個捏肩,高稟忠微微瞇著眸子,隨著麗娘子的唱腔輕輕哼著。
瘦高的灰衣老頭,也就是高家的管家--秦四,在青州縣,無人不尊稱一聲四爺。
秦四輕輕走進水榭,立在一邊。
高稟忠斜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四名侍女立即停下手中的動作,垂首恭敬地退了出去。
“老爺,今日那小子去了陳博衍住處,出來就回了縣衙,后來就一直沒出去過,一整天都在書房內(nèi)看您給他抬去的那些卷宗。”
“陳博衍?哦,是那個臭書生啊,怎么,他還沒死呢?不是說讀書人最在意名聲嗎,他都已經(jīng)是過街老鼠了,不羞愧自盡有些不像話吧。”
“老爺說的是,可能他馬上就會羞愧難當(dāng),覺得無顏茍活了。”
“嗯。”
“至于那小子,隨他去吧。朝廷接連損失兩個知縣,已經(jīng)是太過了些,咱們也不能把人惹毛了。這個左右不過兩三年,也是要走的,只要他乖一點,就多容他蹦跶些時日吧。
且今年的雪尤為大,不便行路,叮囑弟兄們不要著急,等我消息,好好養(yǎng)精蓄銳,等到開春暖和點了,獵物復(fù)蘇,那時候狩獵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