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恒!等一下!關于針尖那點金芒——”
赫敏·格蘭杰的聲音穿透了走廊里下課后的喧鬧,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尖銳,像一把銼刀在張恒的神經上反復刮擦。
她懷里那本厚重的變形術筆記快被她勒斷了脊椎,自動速記羽毛筆懸停在半空,筆尖因為主人過于激動的情緒而高頻震顫著,隨時準備噴吐墨水的狂潮。
張恒試圖加快腳步,融入前方涌向禮堂的人流。
他剛剛在麥格教授堪稱嚴苛的審視下,用道法“化物”的理念將一根火柴變成了針尖隱現金芒的銀針,獲得了變形學大師罕見的“完美”評價。
此刻他只想找個安靜的角落,讓被赫敏十萬個為什么塞滿的腦子喘口氣。
“——它的能量溢出模式完全不符合《標準變形能量逸散圖譜》第十七章第三節的描述!”
赫敏頑強地擠到他身側,語速快得像被施了速速前咒的游走球,“麥格教授提到‘本質理解’,
這是否意味著你的意念介入深度穿透了甘普法則第五條例外的淺層形態限制?
金芒是否指向了魔力本源與‘炁’在量子糾纏層面的同源性?或者……”
張恒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瞥了一眼赫敏,她棕色的卷發因為亢奮顯得有些蓬亂,眼鏡片后的眼睛燃燒著純粹的、能把人燒穿的求知烈焰。
他不得不停下來,耐著性子,試圖用她能理解的邏輯給這輛失控的學術列車踩一腳剎車。
“赫敏,”他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像龍虎山清晨的薄霧,“那不是溢出。是轉化完成時,物質內在的結構與引導它的能量——你可以暫時理解為一種特殊的魔力——達到短暫和諧,在至銳至精之處產生的微光。
理解本質,是感知其固有的‘性’與變化的‘理’,順勢而為,不是強行扭曲塑形。”
他試圖用眼神示意前方飄來的食物香氣:“或許,我們可以等會兒再討論能量頻譜?”
“順勢而為?和諧共鳴?”
赫敏自動過濾了后半句,眼睛亮得驚人,羽毛筆唰唰作響,“這聽起來像是《高階魔文能量場構建理論》里提到的‘諧振腔’效應!
但那是極其復雜的儀式魔法!你怎么能在基礎變形中做到?意念引導的‘場’拓撲結構是……”
張恒絕望地閉了閉眼。他寧愿此刻面對的是龍虎山后山那頭暴躁的野豬王,至少野豬王只會用獠牙招呼他,而不是用成噸的術語把他活埋。
就在這時,前方走廊拐角傳來的聲音像一道不那么悅耳、但極其及時的休止符,強行打斷了赫敏的學術詠嘆調。
“哎喲!瞧瞧這是誰?我們親愛的‘什么都變不出來’隆巴頓先生!”
德拉科·馬爾福那拖長的、充滿優越感的腔調像冰冷的油脂,滑膩地涂抹在空氣里。
張恒和赫敏循聲望去。只見馬爾福帶著他那兩個跟山怪仿佛有血緣關系的保鏢——克拉布和高爾,像一堵移動的、充滿惡意的墻,堵住了正低著頭、試圖把自己縮進墻縫里的納威·隆巴頓的去路。
納威懷里緊緊抱著的幾本厚書,此刻可憐巴巴地散落在地上,像被拔光了羽毛的小鳥。
“隆巴頓,”馬爾福向前一步,假惺惺地歪著頭,蒼白的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譏誚,“聽說麥格教授對你的火柴……
嗯,‘印象深刻’?是不是連煙都沒冒出來?
真遺憾吶,你奶奶要是知道她寶貝孫子連根針都變不出來,會不會氣得把那頂老鷹標本帽子吞下去?”
克拉布和高爾立刻配合地發出沉悶刺耳的嘎嘎笑聲,像兩只被掐住脖子的巨怪。
納威的臉瞬間漲成了熟透的蔓越莓,嘴唇哆嗦著,圓眼睛里迅速蓄滿了淚水,無助地看向地上散落的書本。
他像一只被逼到絕路的小動物,連逃跑的本能都因恐懼而凍結了。
“閉嘴,馬爾福!”哈利·波特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他和羅恩·韋斯萊剛走出魔咒課教室,羅恩手里還捏著一根被自己施法失敗燎焦了尾羽的可憐標本。
哈利翠綠的眼睛里燃著怒火,快步上前。
“哦?圣人波特和他的窮鬼跟班?”
馬爾福懶洋洋地轉過身,灰色的眼睛里閃爍著惡毒的光芒,完全沒把怒氣沖沖的哈利放在眼里,“怎么?想給你的小哭包朋友出頭?省省力氣吧,你那點可憐的魔咒水平,連只跳蚤都定不住?!?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魔杖漫不經心地在指尖轉了個圈,杖尖卻精準地對準了納威僵直的雙腿。
“Locomotor Mortis!”(鎖腿咒?。?
馬爾福的聲音帶著一絲惡作劇得逞的興奮。
一道微弱的白光從杖尖射出,精準地擊中了納威的小腿。
納威悶哼一聲,整個人瞬間像被無形的石膏包裹,雙腿并攏僵直,膝蓋無法彎曲,身體失去平衡猛地向前栽倒!
“噗通!”
一聲悶響,納威結結實實地摔在冰冷的石地板上,下巴磕了一下,疼得他倒吸冷氣,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
散落在他腳邊的幾本厚重課本,被這突如其來的沖擊撞得更開,書頁可憐地攤開,像被扯壞的翅膀。
“哈哈哈!看看他!像不像一只被翻了面的烏龜?”馬爾福放聲大笑,克拉布和高爾也跟著發出震耳欲聾的、毫無笑點的哄笑。
哈利和羅恩同時怒吼著抽出魔杖,但距離稍遠,咒語顯然來不及阻止納威的摔倒和馬爾福肆無忌憚的羞辱。
就在這混亂的瞬間,被赫敏纏在稍后位置的張恒,腳步似乎被旁邊涌過的人群不經意地擠了一下。
他身形微晃,仿佛為了穩住重心,右腳極其自然地在地面上輕輕一跺。
那動作輕微得如同拂去一粒塵埃,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只有離他最近的赫敏,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張恒的腳跟與地面接觸的剎那,那打磨光滑的石磚表面,極其短暫地泛起一圈肉眼難辨的、水紋般的微弱漣漪,一閃即逝,快得如同陽光下的肥皂泡。
一股極其精妙、凝練如針的暗勁,順著石磚的紋理和內部微小的縫隙,如同擁有生命的電流般,無聲而精準地傳導出去。
它的目標并非馬爾福,也非納威的身體,而是納威左腳鞋跟與冰冷石地接觸的那個微小點上——那里,正是鎖腿咒那股強行固化肌肉、隔絕關節活動的魔法能量,與承載它的物理實體(鞋子與地面)最脆弱的連接處!
這股暗勁不包含任何破壞性的力量,它只是巧妙地、如同最靈巧的鑰匙插入最頑固的鎖孔,在那股固化能量最核心的“節點”上,施加了一個極其短暫、卻恰到好處的“松動”震蕩。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正絕望地等待臉部和地板第二次親密接觸的納威,突然感覺左腳踝處那股死死焊住的、令人窒息的僵硬感,如同被戳破的氣球,毫無征兆地——松了!
雖然雙腿大部分區域依舊被咒語力量束縛著,但左腳踝這關鍵節點的松動,帶來了一絲寶貴的活動空間和支撐力!
他原本向前撲倒的勢頭猛地一滯,身體在千鈞一發之際,憑借著摔倒時本能伸出撐地的手臂和這突然恢復一點功能的左腳,極其狼狽卻又奇跡般地,以一個半跪半撐的姿勢,險之又險地穩住了身體!
他沒有像預想中那樣摔個五體投地,只是單膝跪地,一只手撐在地上,另一只手捂著磕痛的下巴,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姿勢雖然難看,但避免了徹底摔個嘴啃泥的慘劇。
馬爾福那刺耳的大笑戛然而止,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他臉上的得意瞬間凍結,轉為驚愕和難以置信,低頭看看自己剛施展完咒語的魔杖,又看看地上只是單膝跪地、并未完全撲街的納威,蒼白的臉頰肌肉抽搐了一下。
“搞……搞什么鬼?”他低聲咒罵了一句,魔杖下意識地又對準了納威,“這破咒語……”
“夠了!馬爾福!”哈利的繳械咒紅光終于趕到,雖然被馬爾福下意識躲開,但也成功打斷了他再次施咒的動作。
羅恩也沖了上來,擋在納威身前,怒視著馬爾福三人:“滾開!你這惡心的鼻涕蟲!”
馬爾福被哈利的咒語逼退一步,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顯然沒料到自己的鎖腿咒效果會大打折扣。他看著被哈利和羅恩扶起來、驚魂未定但總算沒徹底丟臉的納威,又看看自己似乎不太靈光的魔杖,一股邪火憋在胸口無處發泄。
他狠狠瞪了一眼壞他好事的哈利和羅恩,最終把怨毒的目光掃過人群,似乎想找出搗亂的源頭,最終陰冷地定格在稍遠處、正被赫敏再次抓住袖子追問“金芒能量逸散是否與地脈波動相關”的張恒身上。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某種直覺讓他感到極度不爽。
“哼!算你走運,隆巴頓!”
馬爾福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像要挽回最后一點面子,“下次可沒這么好的狗屎運了!我們走!”
他猛地一甩袍子,帶著兩個依舊一頭霧水的跟班,氣勢洶洶地擠出人群離開,背影都透著憋屈。
納威被哈利和羅恩攙扶著,心有余悸地拍打著袍子上的灰塵。
他下意識地望向張恒的方向,圓圓的臉上混雜著驚懼未消的蒼白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困惑。
剛才摔倒時,左腳踝那突如其來的、救命的松動感……太奇怪了。
他的目光與張恒平靜看過來的眼神短暫接觸,那眼神里沒有憐憫,也沒有邀功的熱切,只有一種深海般的平靜。
納威心頭猛地一跳,一股微弱的暖流混合著巨大的不解涌了上來。
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低下頭,小聲對哈利和羅恩說了句“謝謝”,然后飛快地彎腰去撿拾散落的書本,不敢再看那邊。
“梅林的臭襪子啊,”羅恩一邊幫納威撿書,一邊小聲對哈利嘀咕,“馬爾福那鎖腿咒是過期了嗎?還是納威突然學會了鐵甲咒的腳底板版本?”
哈利皺著眉,目光若有所思地在狼狽的納威、遠去的馬爾福以及正被赫敏纏住的張恒之間掃視。
他翠綠的眼睛里閃爍著某種猜測的光芒,但最終只是搖搖頭,扶起納威:“誰知道呢,也許是納威運氣好。走吧,離開這鬼地方。”
而學術風暴持續襲擊的中心,張恒正試圖從赫敏的魔爪下拯救自己的胳膊。
“——所以,金芒的強度是否與意念介入‘物質之理’的深度呈正相關?
這需要建立嚴格的對照實驗組!變量控制!張恒,我們需要立即去圖書館!《物質嬗變原理》和《東方煉金術殘篇》可能有關鍵線索!還有……”
張恒望著赫敏那雙燃燒著純粹理性火焰、完全無視了剛才一場小型欺凌與未解之謎的眼睛,內心悠悠地嘆了口氣。
道阻且長,且行且珍惜吧。至少,納威這次沒摔得太難看。
幾天后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城堡外庭院的空氣里彌漫著青草和泥土曬暖的氣息。納威·隆巴頓抱著他那本厚厚的《千種神奇草藥及蕈類》,像只受驚的土撥鼠,小心翼翼地縮在庭院角落一條冰涼的石凳上。
他努力把自己藏在石凳靠背的陰影里,只希望沒人注意到他。變形課上的失敗、走廊里的難堪還歷歷在目,此刻他只想安安靜靜地啃一會兒書里關于泡泡豆莢的章節,假裝自己不存在。
然而,寧靜總是短暫的。三個拉長的、充滿不懷好意的影子,像烏云一樣遮住了他書本上的陽光。
納威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他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
“喲,看看這是誰?”
德拉科·馬爾福那特有的、拖長的腔調響起,帶著一種黏膩的嘲諷,“我們霍格沃茨的……呃,‘植物學專家’?隆巴頓?”
他故意把“專家”這個詞咬得又重又怪。
納威的身體瞬間僵硬,手指死死摳著厚重的書頁邊緣,指關節都泛白了。他低著頭,恨不得把臉埋進書里去。
高爾龐大的身軀像一堵移動的肉墻,堵住了納威想逃跑的路線,笨拙的臉上咧開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猛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動作粗魯得帶起一股風,一把就將納威懷里的《千種神奇草藥》奪了過去!
“還給我!”納威發出一聲帶著哭腔的驚呼,下意識地想站起來搶。
“想要?”馬爾福輕佻地笑著,伸出兩根手指,像捏著什么臟東西似的,從高爾手里拎過那本厚書的書脊
。他故意把書在納威眼前晃了晃,欣賞著對方驚恐焦急的表情。
“跳起來拿啊,小哭包!跳高點!說不定你夠得著呢!”他嘴角勾起惡劣的弧度,手腕一揚,作勢就要把書用力扔向遠處波光粼粼的黑湖方向!
“Wingardium Leviosa!!”馬爾福大聲念出咒語,魔杖朝著黑湖的方向猛地一揮!
他幾乎能想象到書本劃出優美的弧線,“噗通”一聲掉進水里,然后納威那張圓臉上會露出怎樣絕望又滑稽的表情。這念頭讓他興奮得臉頰泛紅。
魔杖尖端迸發出代表召喚咒的微弱紅光,一股牽引力作用在書本上。
就在書本即將脫手飛出的剎那——
距離石凳不遠的一棵古老山毛櫸樹下,張恒盤膝而坐,雙眼微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修煉世界里。
庭院里的喧鬧、草葉的低語、甚至遠處黑湖的水波蕩漾,都如同溪流般匯入他外放的神識感知中,形成一張無形的、覆蓋身周數丈的“炁網”。
馬爾福的惡意、納威的驚恐、書本被奪的軌跡……一切纖毫畢現。
當馬爾福的魔杖揚起,咒語力量即將爆發作用于書本的瞬間,張恒垂在身側、掩在寬大校袍袖子里的左手食指,極其隱蔽地、如同拂過琴弦般,在空氣中輕輕一勾,隨即手腕向內極其微妙地一引。
一道比發絲更纖細、更凝練的“炁流”,如同最靈巧的無形釣線,自他指尖無聲射出。它不是去對抗馬爾福的漂浮咒力量,而是在那咒語能量剛剛包裹住書本、賦予其飛行動力的剎那,極其精妙地“搭”在了書本飛行的軌跡線上。
這縷微炁的作用不是拉扯,而是如同最高明的舵手,在最關鍵的時刻施加了一個微小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側向引導力,巧妙地改變了書本即將遵循的拋物線初始角度和那決定飛行高度的頂點位置!
于是,在馬爾福得意洋洋的注視下,在納威絕望的注視下,在克拉布和高爾傻呵呵的注視下,那本厚重的《千種神奇草藥》——
它沒有像一道被投石機拋出的石頭般飛向廣闊的黑湖。
它以一種極其詭異、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和飛來咒常理的姿態,猛地向上躥了一小截,然后仿佛力竭,又或者被一只無形的手在半空中輕輕撥弄了一下,劃出了一個又短又急、近乎滑稽的倒扣小弧線!
“啪嗒!”
一聲沉悶輕響。
書本像一只喝醉了的胖鳥,一頭栽下,不偏不倚,端端正正地拍在了距離納威腳尖僅僅半英尺遠的、松軟的草地上!
書頁攤開,正好露出納威剛才在看的“泡泡豆莢”那一頁的彩色插圖,幾個圓鼓鼓的豆莢在陽光下顯得有點傻氣。
時間仿佛凝固了。
馬爾福臉上的笑容徹底僵死,舉著魔杖的手臂還滑稽地停在半空,杖尖那點召喚咒的微弱紅光不甘心地閃爍了兩下,熄滅了。
他灰色的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草地上那本安然無恙、甚至都沒沾上多少灰塵的書,仿佛看到了巨怪跳芭蕾舞。
“這……這不可能!”馬爾福失聲叫道,聲音因為驚愕和被打臉的惱怒而變了調。
他猛地低頭,瘋狂地檢查自己的魔杖,又抬頭看看天空,似乎想找出哪個環節出了錯。漂浮咒失控?魔杖故障?還是霍格沃茨城堡的魔法場今天集體抽風了?
克拉布和高爾兩個傻大個更是徹底懵了。他們茫然地看看草地上的書,又看看暴怒邊緣的馬爾福,兩張臉上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剛才發生了什么?”的哲學疑問。
納威則完全呆住了。他圓睜著眼睛,嘴巴無意識地微微張開,看著腳邊那本失而復得的寶貝書,巨大的驚喜和后怕像潮水般沖擊著他,讓他一時無法思考。
剛才書本飛出去時他心都涼了半截,那里面可有他奶奶用紫羅蘭墨水做的珍貴筆記!
他幾乎是本能地、用最快的速度彎下腰,一把將書緊緊抱回懷里,像護住失散多年的幼崽。
心臟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他下意識地、帶著難以置信的感激和巨大的困惑,猛地抬頭看向那棵山毛櫸樹下。
張恒依舊保持著盤坐的姿勢,眼簾低垂,面容平靜無波,仿佛庭院里的一切喧囂都與他無關,剛才那驚險又詭異的一幕只是納威自己的幻覺。
只有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尖幾不可察地、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如同蜻蜓點水,隨即又恢復了古井般的沉靜。
“哈!馬爾福!”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
羅恩·韋斯萊不知何時和哈利一起出現在庭院入口,顯然目睹了后半場。羅恩雙手叉腰,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你的飛來咒是跟巨怪學的嗎?連本書都扔不準?目標那么大個黑湖都能扔歪到納威腳底下?我看你趁早把魔杖當柴火棍算了!”
他夸張地模仿著馬爾福剛才扔書的動作,引來旁邊幾個路過的赫奇帕奇學生一陣低笑。
哈利的目光則飛快地在驚魂未定緊抱書本的納威、樹下靜坐如雕塑的張恒以及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由白轉青的馬爾福之間掃過。
他翠綠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了然,嘴角微微上揚,拍了拍羅恩的肩膀,故意大聲說:“算了羅恩,也許馬爾福只是想給納威表演個魔術?
‘書本瞬間轉移術’?效果嘛……嗯,雖然落點近了點,但至少沒掉湖里,勉強及格?”
“你們——!”馬爾福的臉徹底漲成了豬肝色,胸膛劇烈起伏,指著哈利和羅恩的手指都在哆嗦。
他精心策劃的羞辱不僅徹底失敗,還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
這比書本真掉進黑湖還讓他難以忍受。
他怨毒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錐,再次狠狠剜向樹下的張恒。
雖然沒有證據,但那個東方人平靜的姿態此刻在他眼中充滿了無聲的嘲弄!
“我們走著瞧!”馬爾福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全力才沒變成咆哮。
他猛地轉身,黑袍在身后翻滾出憤怒的波浪,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卻又無處發泄的斗牛犬?!白?!”
他對兩個還在發愣的跟班吼道,幾乎是推搡著他們,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庭院,背影狼狽又憋屈。
納威抱著失而復得的書,看著馬爾福氣急敗壞地離開,又看看樹下依舊閉目打坐、仿佛周遭一切都不過是清風拂過的張恒,心中的感激如同漲潮的海水,洶涌澎湃。
那無聲的援手,兩次了!
雖然依舊神秘莫測,毫無痕跡可循,但納威再遲鈍也絕不會再認為這只是“運氣”。
他嘴唇囁嚅著,想上前道謝,可看著張恒那副生人勿近、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樣子,勇氣又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泄掉了。
最終,他只是對著那個方向,深深地、充滿敬意地鞠了一躬,然后抱著書,飛快地跑開了,像是怕打擾了對方的清修。
“奇怪,”羅恩撓著他那頭紅發,看著納威跑遠的背影,又看看樹下穩如磐石的張恒,“馬爾福今天這霉運走得……有點離譜???
兩次了!納威這小子難道偷偷拜了梅林當教父?”
哈利笑了笑,目光落在張恒身上,帶著探究和一絲心照不宣:“誰知道呢,羅恩。
霍格沃茨的城堡,偶爾也喜歡看某些人吃癟?”他沒有點破,但那了然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幾天后,圖書館那扇沉重的橡木門在納威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里面羊皮紙和灰塵的陳舊氣味。
傍晚柔和的光線透過高大的拱窗,在安靜的走廊里投下長長的、靜謐的斜影。
納威懷里抱著幾本剛從平斯夫人那里還掉的書,小心地貼著墻邊陰影走著,像只渴望不被注意的鼴鼠。
他只想快點穿過這條走廊,安全地回到格蘭芬多塔樓溫暖的公共休息室。
然而,命運似乎總愛跟膽小的納威開玩笑。
三個熟悉得讓他胃部抽搐的身影,如同從墻壁陰影里滲出的污漬,再次堵在了他前方。
德拉科·馬爾福抱著雙臂,斜倚在冰冷的石柱上,蒼白的臉上掛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極其不耐煩的獰笑。
顯然,前兩次莫名其妙的失敗讓他憋了一肚子邪火,急需找個徹底的發泄口。
“晚上好啊,隆巴頓。”馬爾福的聲音像冰冷的絲綢滑過皮膚,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抱著這么多書?看來是打算在圖書館安家了?可惜啊,笨鳥就算把整個圖書館的書都啃進肚子里,也變不成貓頭鷹?!?
他慢悠悠地站直身體,朝著納威逼近一步。
納威嚇得后退一步,后背緊緊貼住了冰涼的墻壁,懷里的書抱得更緊了,仿佛那是他唯一的盾牌。
他圓圓的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
“跟他說那么多廢話干嘛,德拉科?”
高爾甕聲甕氣地說,龐大的身軀像一堵移動的墻,帶著一股汗味和壓迫感逼近納威。
他咧開嘴,露出不太整齊的牙齒,伸出粗壯得像小樹干的手臂,目標明確地抓向納威懷里最上面那本書的書脊,顯然打算故技重施,把書打落,順便把納威推個趔趄。
克拉布也配合地往前湊,準備堵死納威任何可能的逃跑路線。
就在高爾那蒲扇般、帶著汗漬的大手即將揪住納威懷里的書本,甚至要連帶碰到納威胸口校袍的瞬間——
走廊另一端的橡木門被推開,張恒從圖書館走了出來。他手里拿著一卷看起來頗為古舊的、用皮繩系著的卷軸,似乎是剛查閱完什么資料。他步履沉穩,目不斜視,仿佛根本沒注意到前方幾米外正在上演的欺凌戲碼,徑直朝著納威和馬爾福三人組的方向走來。
就在他與貼著墻、驚恐萬分的納威擦肩而過的一剎那!
張恒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未曾改變。
然而,就在他身形掠過納威與高爾之間的空隙時,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在暗室中驟然劃過的、淬煉過的寒冰棱刺——極其短暫、卻無比銳利精準地掃過高爾那張因為獰笑而顯得更加愚鈍的臉!
那目光的接觸時間短得不足零點一秒!
沒有怒喝,沒有氣勢洶洶的逼視,平靜得如同掠過一塊石頭。
但就在那目光觸及高爾渾濁雙眼的瞬間,一股極其凝練、冰冷、混合著武者凜然煞氣與道者清凈威儀的“神意”壓迫,如同無形的重錘,隔著短短的距離,狠狠鑿進了高爾那本就混沌不堪的意識深處!
“呃啊——!”
高爾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
他臉上那點愚蠢的獰笑瞬間扭曲,變成了純粹的驚駭和源自本能的恐懼!
伸出去抓書的手臂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燙到,又像是突然被抽走了骨頭,不受控制地、帶著一股狼狽的力道猛地向旁邊甩開!
“砰!”
一聲沉悶的、聽著都讓人牙酸的巨響!
高爾的拳頭沒有碰到納威,也沒有抓到書,而是結結實實、毫無緩沖地狠狠砸在了納威旁邊那根堅硬冰冷的承重石柱上!
“嗷——!”一聲變了調的、凄厲的痛嚎瞬間撕裂了走廊的寧靜。
高爾抱著瞬間紅腫起來的右手,像一頭被踩了尾巴的巨怪,疼得原地直跳腳,眼淚鼻涕幾乎同時飆了出來,剛才那點兇狠氣焰蕩然無存,只剩下純粹的痛苦和茫然。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納威嚇得渾身一哆嗦,但預想中的推搡和書本被打落并未發生。
他茫然地看著旁邊抱著手哀嚎打轉的高爾,又看看自己完好無損抱著的書,完全搞不清狀況。
克拉布張大嘴巴,看著痛苦哀嚎的同伴,又看看那根無辜的石柱,大腦徹底宕機。
馬爾福臉上的獰笑徹底凝固,隨即轉為暴怒的鐵青色!他精心策劃的“壓垮隆巴頓”行動,還沒開始,就以自己手下痛毆石柱的滑稽劇收場!
這簡直比前兩次失敗加起來還要讓他感到羞辱!
“蠢貨!白癡!廢物!”
馬爾福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還在嚎叫的高爾破口大罵,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對方臉上,“連個路都走不穩的隆巴頓都碰不到!你的手是巨怪鼻涕做的嗎?!給我滾開!”
他簡直要被這接二連三的“意外”氣瘋了,一腳踹在高爾的小腿上。
就在這時,張恒已經步履從容地走過了他們身邊,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對高爾而言)的一瞥和那聲刺耳的哀嚎,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雜音。
他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自己制造的“混亂現場”,徑直朝著走廊另一端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的光影里。那卷古舊的皮繩卷軸在他手中,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納威抱著書,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那個消失在拐角的高大背影。
這一次,心底那點懵懂的感激,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清晰的漣漪。雖然張恒依舊沒有任何表示,甚至沒看他一眼,但納威心中再無懷疑
。是他!一定是他!那種平靜之下蘊含的力量,那種無聲無息間改變一切的強大……
納威的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混合著敬畏、感激和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他悄悄地把懷里的書抱得更緊了些,仿佛那書頁里也藏著一點來自那個背影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馬爾福惡狠狠地瞪著張恒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還在吸著冷氣、委屈巴巴舉著紅腫拳頭的蠢貨高爾,再看看抱著書、雖然害怕但明顯沒受實質傷害的納威,一股前所未有的憋悶和邪火幾乎要把他點燃。他精心策劃的欺凌,每次都莫名其妙地變成一場針對他自己的鬧劇!
那個該死的張恒!他一定做了什么!雖然……雖然完全抓不到把柄!
這種無處發泄、被無形力量戲弄的感覺,比直接被打一頓還讓他抓狂!
“廢物!都是廢物!”
馬爾福最終只能把所有的怒火都傾瀉在眼前的兩個跟班身上,聲音因為極度的憋屈而嘶啞,“還杵著干什么?!等著龐弗雷夫人來給你們發糖嗎?!走!”
他氣急敗壞地咆哮著,像一頭被拔了牙的毒蛇,帶著兩個狼狽的手下,幾乎是落荒而逃般沖向了走廊的另一端,只留下幾縷扭曲的、帶著黑氣的怨念在空氣中不甘地彌漫,最終也消散在城堡傍晚的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