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跟絞刑架說去吧
- 1881:西部獵魔手記
- 刀不二
- 3807字
- 2025-07-22 15:48:05
在這個時代,大新地的警署系統尚處在創業早期。
尤其是在西部,無論治安官、聯邦法警還是州騎警,都還沒有統一的官皮制服。
人人都是不動聲色的便衣偵探。
但有時候,為了避免麻煩或是震懾罪犯,警員們會專門在胸口佩戴碩大的警徽,以便能隔著老遠就讓不法之徒見識到法律的威嚴。
并且,這種亮閃閃的徽章,還可以在決斗時晃對方的眼睛。
簡德偏頭向后看去,踹門的家伙已經闖進了房間,胸口的六角銀星警徽仍在抖動著,就著窗外射進來的陽光,晃得他有點發暈。
他虛了虛眼皮,才看清進來的有兩個人。
戴警徽的家伙留著八字翹胡,梳著油頭,穿著格子毛呢外套,舉著一把柯爾特M1851。
另一人站在門框下,穿著好像南北戰爭后的改款軍服,面容嫩了許多,有雀斑,看著可能也就十幾歲。
但他端著一把黝黑的雙管長獵槍,已經瞄上了。
雖然八字胡一臉煞氣,但簡德還是更害怕這個毛頭小子。
這個年紀的人最沒輕重,也很神經質,簡德怕自己只是抬抬手,對方便能給自己身上開十幾個洞。
于是他干脆僵著不動。
“先生們,我對你們的指控,懷有異議。”
“跟絞刑架說去吧!”八字胡右手舉著槍,左手掐起腰,“昨晚光目擊者都有四五個。”
“少廢話,站起來!”年輕警員喊道。
簡德懶散地舉起雙手,緩緩站起。
窗外的微風打在身上,這時他感覺有點涼了,他還光著呢。
“雖然我現在看著不像,但我是一名獵魔人,而且是這一帶唯一一個。”簡德背對著二人,解釋道。
“呵呵。”警長不屑地一笑,“坎特先生——就是你殺的那個人,他十年前就來這了,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有個胖老婆呢。”
“什么獵魔人,這個職業也許確實存在。但在墓碑鎮,小子,這里只有墨西哥土匪和偷牛的,跨州通緝犯都很少光顧。”
“啊,警官,說到通緝犯,”簡德眉頭一揚,“那位禿頂先生除了是個魔物之外,身上還背了人類社會的五百刀賞金呢,理由是搶劫軍車。”
警長眼神變得鄙夷,“什么東西?你有通緝令嗎?”
“看到墻上掛著的鼴鼠皮腰包了嗎,就在那里面。”
“您要是確認了,得付我兩份賞金,一份給獵魔人,一份給賞金獵人。”
警長有些遲疑地向側邊邁開腿,槍口指向不變。
這時門外發出了一聲驚呼:“啊!親愛的,他們......”
蘇珊娜端著一杯金黃色威士忌,姍姍來遲了。
“啊,蘇珊娜。”簡德突然轉過身來,嚇得年輕警員手里的槍桿抖了抖。
他忘了自己正裸著身子,蘇珊娜看到這副光景,微張起嘴巴,轉眼臉就紅了。
“呃,抱歉。”簡德趕忙抄起浴巾圍在腰上。
打好結后,他又乖乖舉回雙手,微笑道:“蘇珊娜,親愛的,麻煩你幫我去墻上的腰包里拿出那張通緝令來,我們就不勞煩警長了。順便你還可以看看我說的那張煙卡。”
“好吧......”蘇珊娜說著,彎腰將酒杯放在地上,再直起身來時,她的手中卻多了一把短管的柯爾特左輪。
“咔——”
每個人都聽到了拇指扣下擊錘的聲音,年輕警員感覺腦袋被硬物戳了一下。
“小姐?放下槍!”警長反應過來,槍口趕忙轉向蘇珊娜。
年輕警員開始發抖,喉結上上下下。也對,他這個年紀應該沒怎么被人拿槍指過。
“李先生是個好人,另外,溫迪之家內不準動槍。”
蘇珊娜冷靜地說道。
簡德瞳孔微微放大,他先前一直以為蘇珊娜是個剛剛成熟的漂亮姑娘,現在這么看......簡直更有韻味了。
“小姐,你知道槍殺法警是什么罪名嗎?”警長皺著眉道。
“不就是找根繩子吊死嗎?”蘇珊娜目光兇兇的,“我父母都是這樣去見的上帝,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警長抽了抽眼角,猶豫要不要以妨礙執法為名開他娘一槍,但轉頭想到溫迪這人確實不好惹,大家都在一個鎮上,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簡德看那年輕警員抖得厲害,雙管獵槍可沒什么穩固的槍機保險,于是他吐了口氣,舉著雙手艱難跨出浴桶。
警長趕忙將槍口調轉過來。
“好了,蘇珊娜,沒事的,我跟警官們有點誤會而已。”
“可是......”
“沒事的,沒事的。”簡德沖著警長微笑,“咱們出去解決吧,別在這影響溫迪的生意。”
......
法警允許簡德擦干頭發,穿上襯衣和絨皮馬甲,蹬上沾了泥巴的馬靴,但沒收了那條裝有一支柯爾特M1873速射左輪的槍帶,鼴鼠皮包由年輕警員挎著。
年輕警員率先下樓清場。
樓下的門廳內,鋪著連帶腦殼的熊皮標本地毯,墻面是緋紅色的,掛有鹿頭和機械鐘表,以及好幾副裸身藝術畫。
木雕花大門關著,光線有些暗,但年輕警員還是清楚看到門口堵著三個人。
其中兩個屬于他看一眼就會有器官激動的美婦,另外那個站在最前面的女人個頭有些矮,穿著女士襯衣,挽著袖子,露出結實的雙臂。
她的五官比較緊湊,看著近四十歲,透露著一股子斯拉夫女人的強悍勁兒。
年輕警員不自覺地把槍從背后抽回手里,走下樓梯后,他又瞥見左側的走廊前站著一個極為高大的黑人。
“女士,我們在執行公務。”他試探著說道,有點底氣不足。
“嗯。”
他只看到了那個矮個頭女人點了點頭。
“呃,你是哪位?請讓開。”
女人伸出大拇哥,向背后的大門指了指,“外面招牌上寫著‘溫迪之家’。”
“而我他媽就是溫迪。”
“呃,溫迪女士,不管你是誰,我們要帶走犯人。”
“小子,等你真正別上了警徽才夠格跟我說話。”
這時,樓梯一陣響動,簡德被身后的槍指著,雙手被麻繩縛在屁股后面,走下樓來。
警長看到樓下對峙的場面,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溫迪看到那抹八字胡,點著頭笑道:“喲,原來是崔斯特警長啊,我說條子怎么能輕車熟路地找上二樓呢。”
“您夫人還好嗎?”
崔斯特警長連續咳嗽兩聲,槍指著簡德走下樓梯,說:“溫迪,這個人今天被多人指控犯罪,我必須帶走他。”
“簡德可是我的貴人,您不知道嗎?”溫迪掐著腰,“我那王八蛋下三濫沒種的前夫,之前也沒少讓您頭疼吧?半年前簡德剛來到這,就一槍給那混蛋斃了,您不知道嗎?”
溫迪背后那兩個美婦搖扇子的頻率令崔斯特心煩。
他皺著眉頭道:“一碼歸一碼,法律就是法律。”
“哈,我看那就好說了。”溫迪從腰后快速抽出一把陸軍左輪,“在我這間房子里,我的規矩才是法律。”
走廊前的利亞姆、溫迪身后的兩名美婦、樓梯上方的蘇珊娜,以及年輕警員全都舉起了槍。
“嗐?臭婊子!”崔斯特紅了臉,“你還真有膽量!”
“跟你實話說了吧,我還是喜歡你那混蛋丈夫管這窯子的時候,起碼那時我花了錢還可以玩點葷的!”
劍拔弩張,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西部的日常戲碼又要上演了。
簡德嘆了口氣,搖搖頭,稍稍挺直身板,高聲說道:
“女士們先生們,都別緊張,今天沒人會有事的。”
他轉過身,直面警長的槍口,禮貌微笑道:
“警長先生,你嘴上說著法律、法律,但我看你對法律也是一知半解。”
“根據1848年的《獵殺法案》,凡是持有‘亞美利加獵人協會’執照的獵人,在各州、領地都享有特殊的司法解釋權以及豁免權。”
“至少得是縣治安官以上的級別,才有資格干預我們的行動。”
“你剛剛闖進我的浴室,我如果當場槍殺了你,也只是需要跟縣治安官稍稍解釋。”
“而你,這樣大張旗鼓地逮捕我,屬于本末倒置了。”
“換句話說,以你的級別,不夠資格。”
他說的句句屬實,確實有這么個法案,確實有針對獵人制定的法律。
但在西部,如今連“不能隨便偷別人家的牛”這種法律都尚未普及,更遑論那些涉及隱秘條款的東西。
現在,法律是真,執照是真,但持有執照的人,卻未必是真的。
其實直到這個時候,簡德才剛開始有點緊張。
崔斯特靜靜聽完,心想著這么鬧下去確實不好收場,于是帶頭收起了槍。
他一手捏了捏胡子尖,掩飾自己心有余悸的表情,說道:“照你這么說,你有法律認可的執照了?”
“好吧,好吧,拿出來看看,就這么著吧。”
所有人都緩緩放下了槍。
年輕警員翻了翻簡德的腰包,果真找到一本黑色小羊皮制成的本子。
他翻開那略有厚度的一層,拿到了崔斯特面前。
執照左邊,黑藍色墨水勾勒著一個圓圈,里面的圖案像是一副無花紋面具,只留著兩個凌厲的眼洞。
中間,寫著獵人的名字、入會時間等基本信息,級別一欄內寫著“D級獵人”的字樣。
右邊,看樣子本來應該粘著張照片,但現在只剩下了干巴膠水的痕跡。
本應一同蓋在照片和底本上的印章也只剩了一半。
“盧綸......弗里曼?”崔斯特遲疑著念出證件上的名字。
“你不是叫簡德嗎?”
簡德淡定一笑,正想回答,溫迪搶先說道:“簡德從北部礦場長大,華工的后代,通過這個名字你也能看出來,這源于一段悲慘的童年。”
弗里曼,Free man,意為自由人。
“的確如此。”簡德補充道,“滿是殖民時代風格的名字,哪個真正的自由人會喜歡用呢?”
“我以為,”崔斯特抿了抿嘴,“只有從種植園逃出來的黑鬼,才會用弗里曼這個姓呢。”
他話說完,突然意識到這屋里還站著一個高大黑人。
利亞姆揚了揚頭,往前走了兩步,地板震了震,如同一座山向前移動了二十公分。
“我就姓弗里曼,先生。”
“......”
“我的意思是,東方人不是有自己的國家嗎?他們的姓不該都是單音節的?”崔斯特趕忙解釋。
“刻板印象,種族歧視。”溫迪輕蔑笑了一下,“這可是新墨西哥,崔斯特,在這兒搞這些,小心晚上有人點你家房子。”
利亞姆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吧,好吧!”崔斯特感覺處境不妙,急忙轉移話題,“那這照片呢?你這讓人怎么比對?”
“新墨西哥太干燥了,先生。”簡德笑道,“上帝來了也保不住膠水。”
“......”
“可以了嗎?”簡德一收笑容,嚴肅起來。
媽的!媽的!
崔斯特心里十分狂躁,他知道這執照就算不是假的,也肯定不屬于面前這個男人,這簡直是在騙傻子。
但眼下這處境,不承認又能怎么辦呢?
難不成讓一幫婊子和黑鬼給自己射成馬蜂窩?
他咬起牙關,盡量控制著表情。
可如果就這么放過了,以后溫迪這幫人還不得無法無天了?自己這個當了二十年的警長臉往哪擱?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靠近了溫迪之家。
一個帽子上縫著警徽的人闖了進來,大聲喊道:
“警長!警長!鎮子東邊起了一大團黑霧!看著就很邪性的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