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罪行
- 1881:西部獵魔手記
- 刀不二
- 2196字
- 2025-08-02 14:24:35
無論地板和家具有沒有落灰,莊園內每天的清掃工作是必須進行的。
通常在德貝巴管家的指揮下,仆人們會從三樓開始干起。
自從男主人失去行動能力、不得不住在一樓后,三樓的人氣逐漸凋敝,只會偶爾有客人入住。
吉賽爾輕輕拉開書房的門,左右觀望,三樓走廊一片寂靜。
左側,柔軟的絨毛地毯延申的盡頭,有一扇密閉的雕花雙開門,那便是亞當斯的辦公室。
現在是白天,無需刻意隱藏腳步,吉賽爾徑直走上前去,將新配的鑰匙插入門鎖。
手腕輕輕一扭,鎖芯順暢打開。
她信賴自己的手藝。
沒有猶豫,她閃身進入,又將屋門反鎖。
辦公室的面積看著只比書房小一點。
但似乎這里與書房有著同等的遭遇,因為幾乎沒人進出,各類陳設皆落著灰塵,甚至連窗簾都是關閉的,陽光透過針織的色塊,將屋內暈染成了灰綠色調。
中央那張龐大的楠木桌子上空空如也,似乎有些必要的辦公用具已被移去了一樓。
吉賽爾負起雙手,輕輕挪動腳步,開始四下打量。
這里也擺著幾張帶玻璃門的書柜,里面存放著一些陳年文件,看封皮的標示應是與鐵路公司幾年前的業務有關。
凌亂無用的紙張。
解悶用的通俗小說。
空墨水瓶。
似乎有價值的東西不多。
地板發出吱呀輕響,吉賽爾踱步到了辦公桌后側。
桌子下,一個鐵皮箱子。
——仆人們會這么叫,但這種東西吉賽爾卻是從小見到大。
那是一個帶了轉輪密碼鎖的保險箱。
吉賽爾彎下腰,盯著箱子上的銘文。
瑞士產,安全等級規格極高,銀行家的最愛。
她仔細看了看,保險箱的頂部也落著灰塵,但密碼鎖凸出的轉輪卻是光亮如新。
近期肯定有人打開過箱子,這當然不會是亞當斯本人。
密碼是什么呢?
不重要。
吉賽爾從小腰包中又掏出一樣工具。
但那似乎算不上什么工具,因為那只是一支粉筆而已。
真正的工具是她的耳朵。
她跪坐下去,小巧精致的耳朵準確貼在了鎖芯的位置。
她用左手轉動鎖輪,右手捏著粉筆。
首先,向右擰動。
鎖輪的刻度極為精密,且采用的是不太常見的十六進制。
任何過度和過弱的力道都會使得判斷出現差池。
但這難不倒吉賽爾。
她的手指剛輕輕用力,鎖芯中的上百個齒輪零件便一齊發出了龐大雜音。
這如同在數十人的交響樂團演奏時,指揮家需要在瞬間找出那個拉錯音符的提琴手。
干這活必須有著指揮家的耳朵。
手指輕輕旋擰,這時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脆響在雜音堆中迸發。
吉賽爾停下動作。
她抬眼,用粉筆在箱子表面記下刻度。
然后,向左擰動。
方向改變,這時雜音的構成也發生了變化。
交響樂團翻開了樂章第二幕,這是難度更高的部分。
但指揮家當然會將所有樂章熟記于心。
她找出了第二個錯誤。
于是,第二道刻度被寫下。
如此往復了八次,鎖芯的最后一次脆鳴格外清晰。
隨后,便是大量鎖柱回退的聲音。
保險箱彈開一道縫隙。
她露出了輕松的微笑,緩緩將箱門拉開,避免發出噪音。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成堆的金條,在室內的昏光下依然閃亮,吉賽爾稍微瞇了瞇眼,感覺眼睛好像被火撩了一般。
那些金條已經有些凌亂,看來被人動過。
她拿起一根打量一番,發現這與詹姆士的雇金形狀一致,小少爺應該就是從這拿的錢出去雇了人。
她將金條原原本本放回,看向了保險箱下部。
那里堆放著大量文件,從上至下,從左至右,紙張的變色程度不一,似乎在昭示著各自的歷史。
吉賽爾挑出一摞,翻看起來。
手寫體、印刷體組成了文字內容,其中有些紙張上還粘著照片。
大部分文件的格式署名都有著“太平洋鐵路公司”的字樣。
看來這些曾是鐵路公司的內部文件。
內容別無二致,記錄了公司在西部開疆拓土的過程,以及一些較為敏感的報價、預算文件。
但只是建設的話,對鐵路公司而言并不是難題。
難題在于如何拿到土地。
吉賽爾看到一張附帶照片的文件,目光露出驚訝。
那張照片已經泛黃,并且有些模糊,但照片上的人還是可以輕易分辨,那就是亞當斯。
身體健壯、風華正茂時的亞當斯。
照片中,他微笑面對鏡頭,右手拿著把沾血獵刀,左手提著一個軟趴趴的東西。
他的腳邊有一具尸體,看服飾像印第安人。
這么一比照,他手里提著的東西越來越像一張頭皮。
吉賽爾打心底里厭惡起來。
她早聽過鐵路公司的惡名,頭回親眼見到就大感震撼。
往后翻,這樣的內容越來越多。
她又看到一張照片,里面穿工裝的人倒在地上,身上有血跡,看他們的面容像是華工。
亞當斯站在一側,支著手杖,略帶戲謔神情望著鏡頭。
照片所在的文件的標題為:“堪薩斯二號鐵路線工區發生暴亂。我部已于6月12日成功制服領頭者并執行秘密處決。”
“罪行......”吉賽爾不由自主念出了這個詞。
翻到最后,是一張尚未氧化嚴重的紙張。
那是一張手寫病歷。
“經診斷,病人(即亞當斯先生)患有中偏重度妄想癥,具體癥狀表現為幻覺、焦慮、狂躁、精神錯亂等心理癥狀,嚴重時會誘發癲癇。
“建議在對應癥狀產生時,視癥狀嚴重程度靜脈注射5-10毫克鎮靜劑,該藥物可被更低劑量的鴉片提取物取代。但需注意,以上提到的兩種藥物每天的使用劑量不應超過50毫克。
“另外,在心理層面,應盡量對病人進行并不存在‘印第安人詛咒’或‘東方巫蠱’的心理暗示,這可以一定程度減輕病人做噩夢的頻率。
“署名:林奇醫生。”
吉賽爾記得女仆提到過這個林奇,他至今仍然是亞當斯的私人醫生,但亞當斯允許他給棉花田的工人看病,并收取診療費。
于是,他便搬離了主屋,住到了離棉花田更近的房子里。
但當亞當斯有醫療注射需求時,管家還是會請林奇醫生前來親自操作。
所有這些內容,如果丟在法庭上,將會是些很有力的定罪證據。
但這并不是吉賽爾最終想找的東西。
她繼續翻閱,繼續摸索,終于在保險箱底部,找到了一疊厚厚的文件。
那是一疊1876年后山教堂建設時留下來的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