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墻上的玫瑰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沾著午后的陽光,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層碎雪。葉凌州蹲在廊下看趙山劈柴,忽然見父親抬手拭汗時,兩道瑩白的光環(huán)從腳下浮起,繞著他粗壯的腰身緩緩轉(zhuǎn)動,像綴了圈流動的月光。
他猛地站起身,兩歲多的小身子晃了晃,眼里裝著十七歲靈魂的震驚:“爹……那是什么?”
趙山手一頓,低頭瞥見魂環(huán),笑著把鐵劍擱在一旁:“這叫魂環(huán),咱魂師修煉到一定地步,獵殺魂獸就能獲得。”他伸手把葉凌州抱起來,讓那兩道白光恰好繞著兩人,“好看不?”
葉凌州的指尖幾乎要碰到那微涼的光帶,心跳莫名加快。前世的世界只有課本和孤兒院的鐵窗,從沒想過真有這樣奇幻的事物。他眨了眨眼,聲音帶著孩童的清嫩,卻藏著探究:“魂師?”
“嗯,”趙山掂了掂他,往院里的石桌走,“爹的武魂是鐵劍,這兩個魂環(huán),能讓劍更沉、更快。”他隨手從墻角抄起柄木劍,手腕一翻,木劍帶著風聲劈向旁邊的木樁,竟在堅硬的木頭上留下道淺痕,“等你再長兩歲,爹教你練劍。”
葉凌州盯著那道劍痕,又看向趙山腳下漸漸隱去的魂環(huán),忽然覺得這滿是玫瑰香的小院,藏著他從未觸及的廣闊世界。
柳薇端著剛晾好的玫瑰茶出來,見父子倆湊在一塊兒看木劍,笑著把茶碗放在石桌上:“又跟孩子說這些呢?”她鬢邊的白玫瑰被風吹得輕晃,那是趙山早上摘給她的,說配她的藍布衫好看。
“娘,”葉凌州忽然轉(zhuǎn)向她,小手指著趙山剛才魂環(huán)出現(xiàn)的地方,“你的……也有光嗎?”
柳薇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娘沒有哦。”她從竹籃里拿起朵新開的紅玫瑰,指尖輕輕撫過花瓣,“娘的武魂就是這玫瑰,好看,卻沒魂力,成不了魂師。”
趙山接過話頭,把葉凌州放在膝頭,拿起木劍遞給他:“沒魂力咋了?你娘的玫瑰醬,十里八鄉(xiāng)誰不夸?你娘的繡活,能讓玫瑰在布上開半年。”他對著葉凌州眨眨眼,“等你學會用劍,將來護著你娘,讓她的玫瑰永遠開得好好的。”
葉凌州握著小小的木劍,手心沁出薄汗。他看著柳薇把那朵紅玫瑰插進窗臺上的瓷瓶,看著趙山比劃著教他握劍的姿勢,忽然明白,原來這個世界的神奇,不止有流動的光環(huán)和能劈木的劍——還有眼前這人,會把妻子的“沒用”武魂說得比任何魂環(huán)都珍貴。
“娘的玫瑰,好看。”他忽然說,小手舉著木劍,往柳薇那邊走了兩步,像在護衛(wèi)什么,“比魂環(huán)好看。”
柳薇的眼眶一下子就熱了,走過來把他摟進懷里,玫瑰茶的清香混著她身上的氣息,漫過葉凌州的鼻尖。趙山站在一旁,撓了撓頭,嘴角卻咧得很大,拿起木劍又劈了下木樁,這次的聲音格外響亮,驚飛了檐下啄食玫瑰花瓣的麻雀。
葉凌州埋在柳薇的頸窩,聽著父親的笑聲和母親的心跳,忽然覺得,這帶著魂環(huán)與玫瑰香的日子,比前世任何夢境都要真切。他想知道更多關于武魂和魂環(huán)的事,想快點學會那種力量,更想守住這院里的玫瑰,和身邊這兩個,讓他第一次懂得“家人”滋味的人。
這天早飯時,柳薇剛喝了兩口粥,忽然捂住嘴干嘔起來。趙山手里的窩頭“啪”地掉在桌上,慌忙扶住她:“咋了這是?”
葉凌州也停下筷子,仰著頭看。他如今已能說不少話,心里那十七歲的靈魂卻比誰都敏銳,見柳薇臉色發(fā)白卻帶著點異樣的紅,忽然有了個模糊的念頭。
“許是……”柳薇緩過勁,自己倒先笑了,指尖輕輕碰了碰小腹,“該給凌州添個弟弟或妹妹了。”
趙山愣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差點把桌子掀了:“真的?!”他想去扶柳薇,手伸到半空又縮回來,搓著滿是老繭的手直轉(zhuǎn)圈,“我這就去請張郎中!不,我去買紅糖!買雞蛋!”
“慌啥,”柳薇拉住他,眼里的笑意像盛了蜜,“雞蛋還能跑了?”
葉凌州看著兩人相視而笑的模樣,忽然覺得心口暖暖的。他湊過去,小手輕輕貼在柳薇的肚子上,輕聲說:“妹妹。”他想要個像娘一樣溫柔的妹妹。
日子就這么慢慢過著。柳薇的肚子漸漸鼓起來,趙山變得格外小心,地里的重活不讓她沾,連摘玫瑰都要自己代勞,說是怕碰著。葉凌州也懂事,總在柳薇坐久了時,拉著她的手往院里走,嘴里念叨著“爹說要多走動”。
柳薇夜里偶爾會腿抽筋,趙山就笨手笨腳地給她按腿,嘴里哼著跑調(diào)的山歌;葉凌州則會把自己的小被子往她腳邊挪,說“暖和”。
轉(zhuǎn)眼到了深冬,夜里下了場雪。葉凌州被隔壁王嬸的叫聲驚醒時,見趙山在院里急得團團轉(zhuǎn),屋里傳來柳薇壓抑的痛呼聲。他攥著衣角站在門口,聽著趙山時不時往里喊“阿薇,加油”,心也跟著揪緊。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響亮的啼哭劃破了清晨的寂靜。趙山像被施了定身法,直愣愣地站在門口,直到產(chǎn)婆抱著個紅布包出來,笑著說“是個閨女,俊著呢”,他才“嗷”一聲,眼淚鼻涕全下來了。
葉凌州被趙山拉進屋里時,柳薇正靠在床頭,臉色還有點白,懷里卻緊緊抱著個小小的嬰兒。那孩子閉著眼,小臉紅撲撲的,像個熟透的果子。
“凌州,來看妹妹。”柳薇的聲音帶著疲憊,卻滿是溫柔。
葉凌州慢慢走過去,看著那小小的手,小小的腳,忽然覺得心里某個角落被填得滿滿的。他想起這十個月里,爹笨拙的緊張,娘日漸笨重的腳步,還有自己偷偷攢下的、想給妹妹的小石子。
“妹妹。”他輕輕叫了一聲,伸手碰了碰嬰兒的小手,軟得像團棉花。
趙山在一旁咧著嘴笑,一會兒給柳薇掖掖被角,一會兒又想去逗孩子,忙得團團轉(zhuǎn)。柳薇看著他們父子倆,忽然說:“叫……叫念薇吧,惦念的念。”
趙山連連點頭:“好!就叫念薇!”
“咦?小念念的腰間是什么?。”趙山說到。
話落我們?nèi)她R齊往趙念薇腰間望去,湊近了看,那是一朵妖異的鮮紅色玫瑰。
“不過是一個胎記而已。”柳薇虛弱的說道。
說完他們相視而笑。
葉凌州看著襁褓里的妹妹,又看看床邊笑成一團的爹娘,忽然覺得,這個家,這下是真的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