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凜臉色一沉，將火折子塞給沈知棠：“往前五十步有岔路，走左邊！暗河能通到黑風嶺外側，周大人的援兵就在那里接應！”

他拔出腰間的長刀，刀身在火光中閃著冷芒，“我去幫你的人，你們千萬別回頭！”

“你的傷……”

沈知棠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觸到繃帶下溫熱的血，心頭一緊。

“皮肉傷而已?！?

謝凜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力道沉穩有力，“照顧好他們，我隨后就到?！?

話音未落，他已提著長刀沖向通道深處，身影在火光中劃出凌厲的弧線。

長刀劈砍的脆響接連響起，夾雜著兵丁的慘叫和重物倒地的悶響。

沈知棠握緊火折子，看著孩子們怯生生的眼神，深吸一口氣：“跟緊我！謝大哥很快就會趕上我們！”

通道頂部的碎石簌簌往下掉，身后的爆炸聲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沈知棠拽著李大丫的手往前沖，孩子們排著隊緊緊跟著，小手都攥得發白。

暗河的潮氣撲面而來，帶著熟悉的硫磺味，讓她想起裙擺上那些孩子們留下的痕跡。

跑到岔路口時，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沈知棠猛地轉身舉刀，卻見謝凜提著滴血的長刀追了上來，肩頭還扛著被打暈的張獵戶。

“走左邊！”

他聲音微喘，左臂的繃帶已被鮮血浸透，卻依舊步伐穩健，“我把兵丁引到右邊通道了，至少能拖他們一炷香?！?

沈知棠趕緊接過張獵戶，觸到他溫熱的呼吸才松了口氣。

謝凜擦了把臉上的血污，目光落在她懷里的竹筒上：“布防圖拿到了？”

“嗯！”

沈知棠點頭，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那把短刀，“這是你留在洞口的刀?！?

謝凜接過刀鞘別回腰間，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掌心，兩人都愣了愣。

他輕咳一聲移開目光：“快走吧，暗河漲水就麻煩了。”

暗河的水流湍急冰冷，謝凜率先跳進水里，轉身將孩子們一個個抱過去。

沈知棠扶著受傷的張獵戶在后面跟上，冰涼的河水剛沒過膝蓋，就聽見身后傳來通道坍塌的巨響，煙塵順著洞口滾滾涌入。

“別回頭！”

謝凜在對岸大喊，將最后一個孩子護在懷里，“快到岸上來！”

沈知棠咬著牙將張獵戶推上岸，自己剛要邁步，腳下突然一滑，整個人往水里倒去。

預想中的冰冷沒到來，反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謝凜不知何時跳了回來，正穩穩抱著她往岸邊游。

“抓緊了。”

他的聲音貼著耳畔傳來，帶著潮濕的水汽。

上岸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周文柏的援兵舉著火把在河岸等候，看到他們立刻迎上來：“謝公子！沈姑娘！可算等到你們了！”

謝凜將沈知棠扶穩，轉身對周大人道：“布防圖在沈姑娘那里，寧唯還在通道里，正好甕中捉鱉。”

他低頭看了眼懷里的趙石頭，又望向沈知棠，眼底的笑意溫柔得像晨光，“孩子們都安全了?！?

沈知棠望著遠處官窯的方向，那里已被濃煙籠罩，卻不再讓人恐懼。

她看著謝凜滲血的繃帶，又看了看孩子們沾滿灰塵卻充滿笑意的臉，眼眶發熱。

“是啊，都安全了。”她輕聲說。

周文柏趕緊讓人接過張獵戶和孩子們，看到孩子們身上的傷痕，氣得胡須直抖：“這群畜生！竟敢如此糟踐孩子！我這就派兵去端了官窯，把寧唯那狗東西抓來千刀萬剮！”

“周大人且慢。”

謝凜按住他的胳膊，聲音沉穩，“通道已塌，穿綢緞的被困在里面插翅難飛。當務之急是先讓孩子們處理傷口，再派人守住黑風嶺出口，別讓任何一個兵丁跑了?！?

沈知棠這才注意到謝凜左臂的繃帶已經被血浸透，暗紅的血跡順著指尖往下滴。

她心頭一緊，從懷里掏出老郎中給的解毒膏：“快把繃帶解開，這藥膏能止血消炎?！?

謝凜剛想推辭，卻被她不由分說按住肩膀。

沈知棠小心翼翼地剪開繃帶，露出里面猙獰的傷口，箭羽劃開的皮肉翻卷著，還沾著細小的碎石。

她咬著唇將解毒膏均勻涂在傷口上，指尖觸到他溫熱的皮膚，臉頰莫名發燙。

“嘶——”

謝凜倒吸一口涼氣，卻沒躲開，只垂眸看著她專注的側臉，火光在她纖長的睫毛上跳躍，竟讓他忘了傷口的疼。

“謝大哥你忍著點！”

趙石頭舉著火把湊過來，小臉上滿是擔憂，“沈姐姐，你小心點，弄疼謝哥哥了。”

謝凜低笑一聲，目光落在沈知棠泛紅的耳根：“無妨，我還得好好謝謝沈姑娘?！?

沈知棠手一抖，藥膏差點抹到他傷口外，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專心點！”

處理好傷口，周文柏已經讓人搭好了臨時帳篷，給孩子們端來了熱粥。

李大丫捧著粥碗喝著，想起什么，拉著沈知棠的衣角：“沈姐姐，我娘在哪？”

沈知棠一愣，輕聲道：“在村里等著你們回家呢?！?

她看著這些年輕的，雖說只是十多歲的年紀，可心智年齡卻似乎只有十歲似的。

李大丫的眼淚“吧嗒”掉在粥碗里：“真的嗎？我娘不會怪我偷偷跑出去采草藥吧？她上次說再亂跑就打斷我的腿……”

沈知棠的心像被針扎了下，趕緊掏出塊干凈的帕子給她擦臉：“你娘疼你還來不及呢，怎么會怪你？她天天在村口盼著你回家，陳婆說她把你最愛吃的紅薯干都曬好了?！?

“真的有紅薯干？”

旁邊的小胖墩抬起頭，嘴角還沾著粥粒，“我娘也說要給我做糖糕，說等我回家就有得吃。”

孩子們瞬間七嘴八舌地聊起來，說的都是家里的念想，那些被囚禁的日子里，支撐他們活下去的，正是這些樸素的期盼。

沈知棠看著他們亮晶晶的眼睛，覺得眼眶發酸。

明明都是該在爹娘懷里撒嬌的年紀，卻被迫在火藥坊里擔驚受怕，連一句“想娘”都不敢大聲說。

謝凜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件干凈的布衣，輕輕搭在李大丫肩上：“等下讓周大人的兵送你們回村，就能見到爹娘了。”

他目光掃過孩子們身上的傷痕，聲音沉了沉，“那些欺負你們的人，都會受到懲罰?！?

趙石頭突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個用布包著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打開。

是半塊發霉的窩頭，上面還留著牙印。

“這是謝大哥偷偷塞給我的，說餓了就啃兩口，千萬別被兵丁看見?！?

他把窩頭往謝凜面前遞，“謝大哥你吃，你流了好多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