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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姑娘你醒了

走到縣城客棧時,已是后半夜。

她凍得渾身發(fā)抖,剛要敲門,卻聽見里面?zhèn)鱽硪话崖曇?,正是那個未婚夫。

“沈家?早就是死絕了的叛臣!我怎么可能認(rèn)那種親戚?”

他的聲音帶著嫌惡,“那丫頭要是敢找來,我打斷她的腿!”

沈知棠的手僵在半空,布包“啪”地掉在地上。

她沒有敲門,也沒有哭。

她只是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更深的黑暗里。

從那天起,世上再沒有那個盼著有人幫忙的沈知棠。

只有一個抱著驗(yàn)尸格目殘頁,在嶺南的瘴氣里掙扎求生的孤女。

她要活著。

活著為父母親報(bào)仇。

布包摔在地上的悶響,在寂靜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沈知棠看著那半塊玉佩滾進(jìn)泥洼,指腹還殘留著“沈”字的冰涼觸感。

原來這世上,真的沒人能靠得住。

她沒去撿玉佩,只是轉(zhuǎn)身往更深的黑暗里走。

后頸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是被硬物狠狠砸中,眼前瞬間炸開一片金星。

倒下的瞬間,她看見兩個黑影獰笑著圍上來,袖口露出的銀紋閃了閃,是寧國公府的家奴標(biāo)記。

他們早就盯上她了。

“沈丫頭,識相的就認(rèn)了?!?

漢子舔了舔嘴角,“承認(rèn)你爹偽造驗(yàn)尸格目,是想污蔑國公爺,爺就給你個痛快。”

沈知棠死死咬著牙。

父親的驗(yàn)尸格目是鐵證,他們怕了,怕她活著走出嶺南,怕她把十年前的真相說出去!

皮鞭“啪”地抽在她背上,粗布衣衫瞬間裂開,火辣辣的疼順著脊椎爬上來。

她疼得渾身發(fā)抖,卻死死盯著漢子。

一鞭,兩鞭,三鞭……

背上的皮肉很快綻開,血順著衣角往下淌,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洼。

意識模糊間,她好像看見母親在河邊給她梳辮子,父親在一旁翻著驗(yàn)尸書,說“棠棠以后要當(dāng)最厲害的女仵作”。

“爹……娘……”

她在心里喃喃,力氣一點(diǎn)點(diǎn)從身體里抽離。

不知過了多久,漢子見她只剩半口氣,啐了一口:“沒用的東西,拖去亂葬崗喂野狗!”

兩個家奴拖著她往外走,她的后背在地上蹭著,血和泥混在一起,像條被丟棄的破布。

原主意識在這一刻徹底潰散。

她撐不住了。

……

“噌——”的一聲,沈知棠猛地從炕上彈坐起來,冷汗瞬間浸透了粗布衫。

背上的傷被扯得發(fā)疼,膝蓋的傷口更是火燒火燎的,可她顧不上這些,眼睛直勾勾盯著門口。

門外是空的,沒有半點(diǎn)謝凜的身影。

峽谷里的硝煙味仿佛還縈繞在鼻尖,夢里那皮鞭抽打的劇痛和此刻身上的傷重疊在一起,讓她分不清是夢還是現(xiàn)實(shí)。

“姑娘你醒了?”

老婆婆端著藥碗進(jìn)來,見她臉色慘白,連忙把碗放在桌上,“是不是做噩夢了?你剛才喊得可兇了,又是爹又是娘的……”

沈知棠沒說話,只是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膝蓋剛沾地,一陣鉆心的疼就讓她踉蹌了一下。

她的傷口已經(jīng)紅腫發(fā)炎,上面還纏著老郎中用草藥搗成的糊糊,綠瑩瑩的,看著有些瘆人。

“姑娘你可算醒了!”

老婆婆端著藥碗進(jìn)來,見她直挺挺地坐著,連忙放下碗按住她,“老郎中說你得靜養(yǎng),可不能再動氣了!”

沈知棠沒說話,只是掀開被子,踉蹌著撲到門口的馬邊。

那匹老馬正低頭嚼著草料,馬鞍上綁著的木箱完好無損。

她顫抖著解開繩索,把木箱抱在懷里,冰涼的木頭貼著心口,稍微壓下了些翻涌的情緒。

老婆婆在后面看得嘆氣:“你呀,剛醒就折騰。那后生要是有造化,自然能從峽谷里爬出來,你在這急也沒用。”

沈知棠撫摸著木箱上的銅鎖,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我知道?!?

她知道謝凜是故意留下斷后的。

從他讓她先走的那一刻起,就沒打算跟她一起從峽谷出來。

就像十年前,父親把驗(yàn)尸格目塞給她,讓她往密林里跑時一樣。

有些人,天生就帶著保護(hù)別人的命。

而她,不能辜負(fù)這份保護(hù)。

“婆婆,麻煩您再幫我燒點(diǎn)熱水。”

她抱著木箱轉(zhuǎn)身,膝蓋的傷口疼得她皺眉,卻硬是沒哼一聲,“我得把張姑娘的骨灰好好收著?!?

剛才摔在地上時,箱角磕出了個小縫,雖沒灑出來,卻沾了些泥土。

張含玉生前遭了那么多罪,死后不該再受委屈。

老婆婆見她眼神里的執(zhí)拗散了些,多了幾分沉靜,便點(diǎn)點(diǎn)頭:“哎,我這就去燒。”

熱水端來時,沈知棠已經(jīng)找了塊干凈的棉布。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箱,里面的骨灰裝在個素白的瓷壇里,壇口用紅布封著。

她用棉布蘸著溫水,一點(diǎn)點(diǎn)擦拭著瓷壇上的泥痕,動作輕柔得像在呵護(hù)什么稀世珍寶。

“張姑娘,對不住?!?

她輕聲說,“讓你受驚嚇了。等我們到了京城,定讓你親眼看著仇人伏法,到時候給你尋塊向陽的好地,旁邊種滿你喜歡的迎春花?!?

她記得風(fēng)明提過,張含玉生前最愛迎春花,說那花看著不起眼,卻能在最冷的時候開得熱熱鬧鬧的。

擦著擦著,眼淚突然掉了下來,砸在瓷壇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不是不擔(dān)心謝凜。

只是原主內(nèi)心的掙扎求生告訴她,沉溺于悲傷毫無用處。

既然謝凜為她開了條生路,她就得攥緊這條命,把接下來的路都走下去。

“姑娘,喝藥了?!?

老婆婆把藥碗遞過來,里面的藥汁黑糊糊的,散發(fā)著苦氣。

沈知棠接過來,仰頭一飲而盡。

苦澀的味道從舌尖蔓延到喉嚨,卻讓她更加清醒。

“婆婆,村里有沒有能送信的人?”她放下碗問。

老婆婆愣了愣:“送信?往哪送?”

“蒼梧縣,找周文柏周大人?!?

沈知棠眼神亮了亮,她想告訴他,賬冊副本在我手上,讓他想辦法聯(lián)系鎮(zhèn)國公府的人,在黑風(fēng)嶺外接應(yīng)。

她不能一直躲在村里。

寧國公府的人遲早會找到這里,她必須盡快趕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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