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爺駕到:救命恩人要變階下囚了
- 醫妃在上:娘娘她靠聽診器保命
- 徐演演
- 3820字
- 2025-07-22 13:07:00
冰冷的井水浸透布巾,一遍遍覆上謝云舟滾燙的額頭和脖頸。
竹瀝的清甜氣息混合著生石膏粉末微澀的藥味,在充滿血腥與檀香的壓抑空間里彌漫開來。梨汁的清潤小心翼翼地撬開他緊抿的、干裂的唇縫,一點點渡入。
溫蘊將陪嫁藥箱里那個紫檀木小盒中珍藏的幾味應急藥材——主要是強力清熱化痰的牛黃、冰片粉末——用水化開,強行灌下。
時間在趙太妃冰冷審視的目光、趙三夫人毫不掩飾的譏誚、劉總管陰鷙的注視以及仆婦們戰戰兢兢的屏息中,緩慢而沉重地流淌。
終于,在不知更換了多少次濕布巾,灌下了多少輪藥汁后——
床上那具身軀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那如同破風箱般艱難刺耳的喘息聲,奇跡般地開始放緩加深。雖然依舊帶著渾濁的痰音,但頻率明顯降了下來。
緊蹙的眉頭似乎也舒展了一線,唇上的紺紫也褪去了些許。
“咳……咳咳……”一陣輕微但不再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響起,謝云舟的眼睫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終于,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
那眼神初時是渙散、迷茫的,帶著高燒后的虛脫。但很快,深潭般的眸子便聚焦起來,帶著一種病后初醒的銳利和天生的警覺,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跪坐在他身邊、滿手血污藥漬、發髻微亂、臉色蒼白卻眼神專注的溫蘊。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他眼中掠過一絲極快的、復雜的情緒——驚疑、審視,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劫后余生的茫然?但很快,那屬于攝政王的冰冷和疏離迅速覆蓋了一切。
“王、王爺醒了!王爺醒了!”跪在角落的老大夫第一個反應過來,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連滾爬爬地膝行過來,想要診脈邀功。
趙太妃緊繃的臉上瞬間如同冰雪消融,堆滿了夸張的、帶著淚花的狂喜:“舟兒!我的兒!你終于醒了!可嚇死母妃了!”
趙三夫人也立刻換上了一副驚喜交加、泫然欲泣的表情:“阿彌陀佛!王爺您可算醒了!姑母為了您,可是跪在佛前誦經一夜,心都碎了!這沖喜王妃啊,果然是……”她故意瞟了我一眼,拉長了調子,“……有點福氣在身上的。”
劉總管更是撲通一聲跪倒,磕頭如搗蒜:“王爺洪福齊天!太妃娘娘誠心感動天地!奴才……奴才這顆心總算落回肚子里了!”
功勞,瞬間被瓜分殆盡。
而溫蘊則成了那個“有點福氣”的背景板,而真正力挽狂瀾、將人從鬼門關拉回來的醫術,在太妃“誦經一夜”和“沖喜有用”的光環下,顯得無足輕重。
溫蘊默默收回搭在他腕間的手,指尖還殘留著男人脈搏逐漸趨于平穩的觸感??粗矍斑@母慈子孝、主仆情深的戲碼,只覺得荒謬又諷刺,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和冰冷從心底升起。
謝云舟任由太妃握著他的手,目光卻越過她激動顫抖的肩膀,沉沉地落在溫蘊臉上。他蒼白的薄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化為一聲壓抑的低咳,眼神深邃難辨。
太妃用帕子拭去并不存在的眼淚,仿佛才想起溫蘊的存在,轉過頭,臉上的“慈愛”瞬間切換成冰霜般的嚴厲和嫌惡。
“溫氏!”她的聲音恢復了慣有的冷硬刻薄,“王爺吉人天相,自有祖宗庇佑,福澤深厚!你身為沖喜王妃,雖有些微末福氣,卻不知收斂,行為粗鄙,衣衫不整,更在王爺病榻前妄言醫理,頂撞尊長,實乃大不敬!若非念在你初入王府,又是沖喜之人,本宮今日定要重重罰你!”
她頓了頓,捻動佛珠,嘴角勾起一絲陰冷的弧度:“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王爺既已轉危為安,你也該好好靜心思過,學學這王府的規矩!來人!”
劉總管立刻會意,挺身而出,眼神帶著報復的快意:“奴才在!”
“王妃驚擾王爺靜養,言行失當,著即日起禁足西暖閣,非召不得出!每日抄寫《女誡》、《女則》百遍,靜思己過!”太妃的聲音如同冰冷的判決,“另外,為小懲大誡,讓她記住今日之錯,家法伺候——掌嘴二十!即刻執行!”
“是!”劉總管獰笑一聲,朝旁邊兩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使了個眼色。
那兩個婆子早就摩拳擦掌,聞言立刻兇神惡煞地朝溫蘊撲來。其中一個伸出蒲扇般布滿老繭的大手,帶著一股腥風,朝著她的臉頰就狠狠扇去。
“啪!”
周圍一片寂靜。趙三夫人用團扇掩著嘴,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仆婦們低著頭,噤若寒蟬。老大夫縮在角落,假裝沒看見。
溫蘊的頭偏向一側,被打蒙了,這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被人如此屈辱對待,一時間沒緩過神來呆愣在原地。
就在那帶著勁風的下一個巴掌即將落下,距離她的臉頰不到一寸的瞬間——
“住手。”
一聲低沉、嘶啞,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壓的喝斥炸響房間里。
聲音不高,甚至因為虛弱而有些中氣不足,但那久居上位、生殺予奪浸染出的凜冽寒意,卻讓在場所有人,包括那兩個兇悍的婆子,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間僵在原地。
那只即將落下的手掌,硬生生停在了半空,距離溫蘊的臉皮只有毫厘之差,帶起的掌風拂動了鬢邊散落的發絲。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投向聲音的來源——那張巨大的拔步床榻邊。
只見不知何時,原本躺在休上的謝云舟,竟然在無人攙扶的情況下,用一只手臂強撐著,半坐了起來!
他臉色依舊蒼白如紙,額角甚至因為剛才那一聲低喝和用力而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但在深陷的眼窩里,那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鋒,精準無比地刺向那兩個僵住的婆子,以及發號施令的太妃和劉總管。
趙太妃臉上的冰霜瞬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冒犯的驚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舟兒!你……你剛醒,怎可如此用力!快躺下!”她試圖上前攙扶,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謝云舟死死盯著距離溫蘊臉頰只有毫厘的那只粗糙大手,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聲音嘶啞卻字字清晰:
“本王的人……也是你們這群腌臜東西能碰的?”
“腌臜東西”四個字,像無形的耳光,狠狠扇在兩個婆子和劉總管的臉上,他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篩糠般抖起來。
“手不想要了?”謝云舟的聲音更冷了幾分,帶著一種病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
那舉著手的婆子如同被烙鐵燙到,觸電般縮回了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另一個婆子和劉總管也嚇得魂飛魄散,跟著跪倒一片,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趙三夫人臉上的幸災樂禍早已消失無蹤,只剩下驚懼,悄悄往太妃身后縮了縮。
趙太妃的臉色難看至極,像是吞了一只蒼蠅。她強壓下怒火,試圖維持體面:“舟兒!你這是什么話!母妃這是在替你管教王妃!她今日……”
“不必!”謝云舟打斷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暴戾,隨即又引發了一陣劇烈的嗆咳,“咳咳咳……這王府……咳咳……何時輪到旁人來管教……咳咳……本王的人了?!”
謝云舟這是,在為自己出頭嗎?
此話一出,像是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漣漪。溫蘊微微一愣,抬眼看向他。
他咳得撕心裂肺,蒼白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潮,但那眼神卻依舊兇狠執拗地釘在太妃身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告。
太妃被他這毫不留情面的頂撞氣得渾身發抖,手指緊緊攥著佛珠,指節發白,卻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
就在這時,謝云舟似乎咳得有些脫力,支撐身體的手臂微微顫抖。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目光掃過地上跪著的一群鵪鶉,最終落在溫蘊身上。
他朝她伸出了那只沒撐地的手,手指修長卻蒼白,帶著病態的脆弱感,動作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強勢。
“還愣著干什么?”他咳了兩聲,聲音依舊沙啞,卻帶上了一絲不耐煩的……命令?
“站起來!”
趙太妃氣得臉都綠了。趙三夫人目瞪口呆。劉總管和婆子們更是嚇得頭都不敢抬。
溫蘊看著那只伸向自己的、蒼白又帶著點倔強意味的手,再看著他那副明明虛弱得要死卻還要強撐場面的別扭樣子,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劫后余生的荒謬感沖上心頭。
她忽略掉周圍那些驚愕的目光默默地站起身,沒有去碰他那只好看但感覺一碰就會碎掉的手。
“哼?!敝x云舟從鼻腔里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收回手后隨即轉頭,用那雙依舊燃燒著余怒的眸子,冷冷地掃視全場。
“劉德海。”他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冰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喘息。
“奴、奴才在!”劉總管抖得更厲害了。
“把這兩個……”他厭惡地瞥了一眼地上抖如篩糠的兩個婆子,“……手不干凈的蠢貨,拖出去,各打三十板子,發落到莊子上去做苦役!再讓本王看見她們靠近主院,就剁了喂狗!”
“是!是!”劉總管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指揮人把那兩個嚇癱的婆子拖了出去,生怕慢一步自己也遭殃。
“母妃。”謝云舟的目光終于轉向臉色鐵青的太妃,語氣稍微“緩和”了那么一絲絲,但依舊帶著疏離的冰冷,“兒子累了。這里烏煙瘴氣,吵得頭疼。您也受驚了,請回吧,好生歇息。”
這分明是下逐客令了,而且毫不客氣。
趙太妃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氣得不輕,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好!好!你剛醒,母妃不擾你!你……好生將養!”說完,狠狠剜了旁邊的溫蘊一眼,帶著一臉不甘又驚懼的趙三夫人和一眾仆婦,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轉瞬間,剛才還擠滿了人的新房,只剩下攝政王和她的王妃,以及角落里一個恨不得把自己縮成灰塵的小丫鬟。
謝云舟似乎終于耗盡了強撐的力氣,身體明顯地晃了一下,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身子一歪,便倒在了溫蘊懷里。
灼熱的呼吸噴在溫蘊的耳廓和頸側,帶著藥味和血腥氣,還有一絲屬于男性的、陌生的氣息。那感覺……癢癢的,怪怪的。
“咳……”他又咳了一聲,聲音悶悶地從頸窩傳來,“別碰我?!?
溫蘊:???
不想和病人計較。
剛準備把他“卸”到床上,他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偏過頭,那雙因為高燒和虛弱而顯得水光瀲滟的眸子,近距離地、帶著一種審視和探究,直直地射進溫蘊的眼睛里。
距離近得能清晰地看到他濃密卷翹的睫毛,和蒼白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
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頰,帶著病態的熱度。那雙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吸進去,拆解開來,看看里面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沒用的蠢貨?!弊罱K他說了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