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上學期其實還好，雖然也總有貓娘繞著他轉，但頂多就是偷偷遞情書、課間多看他幾眼，還算比較含蓄。但到了高一下學期，那情況就徹底變了！”

沈學姐壓低聲音，“她們后來發現——靠近陸辰會上癮。”

“楊雪原話是：‘剛開始只覺得舒服，自從真正接觸到后，就變成非他不可。’”沈學姐模仿著那種夢囈般的語調，“午飯時不碰巧坐他附近，下午上課就像丟了魂；要是哪天沒‘補充能量’，渾身都刺撓，脾氣都變差了！”

“九個貓娘！整整九個貓娘！楊雪說開學一個月內，陸辰座位就成磁鐵了。你想啊，A班那個誰課間去問他數學題，B班那個體育課‘不小心’把球踢到他腳邊，藝術樓更成了觀光景點……”

“主要是后來，貓娘們對追求陸辰這件事，變成了一種病態的‘競爭’！你知道有多少個嗎？整整九個！不同年級、不同班級、不同性格的貓娘，像是約好了一樣，把他當成了一座必須攻克的城堡！而且是惡性競爭！”

沈學姐的語氣從興奮轉向唏噓和一絲淡淡的厭惡：

“這已經完全不是‘喜歡’了！她們不是為了陸辰本人開心，而是為了贏過其他八個！送的東西越來越離譜——從情書點心，發展到貴重禮物，甚至是他根本不需要的奢侈文具、定制畫具。”

“堵人、強行‘偶遇’成了家常便飯。最夸張的是，課間、午休，你能看到那幾個女生像約戰一樣圍在他的座位旁邊，誰也不肯先走，氣氛緊張得要命！課桌周圍永遠是她們爭搶留下的‘戰利品’。”

林星瑤有些喘不上氣。

“他……沒反應嗎？”她忍不住輕聲問。

“反應？”沈學姐像是被戳中了槽點，“你指望他有什么反應？拒絕？冷言冷語？哈，他試過！但根本沒用！”

“那些人仿佛自動過濾了他的所有抗拒信號！他無論怎么表現冷漠和拒絕，都阻止不了門外那群瘋狂的爭搶者。”

“教導處發過三次警告處分，甚至強制調開座位，但私下競爭變本加厲。處分單貼公告欄那天，甚至有些人笑著拍照發群：‘看，我為愛情被處分了’。”

沈學姐的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一絲真實的厭惡：“她們根本不是為了追求到陸辰。陸辰的存在，對她們來說更像是一個點燃斗志、證明自我的‘獵物’或者‘獎杯’。”

她頓了頓，語氣嚴肅起來：

“而且最關鍵的是，學妹，我覺得她們九個人，從始至終，沒有一個人真正試圖去了解陸辰這個人！”

“沒有人在意他開不開心，累不累，想要什么，厭惡什么。她們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在這場競爭中‘贏’。她們把他當作一個符號，一個挑戰，一個滿足自己欲望，還能順帶滿足競爭欲和征服欲的對象。”

“最后休學，應該也是受這些事情的刺激，聽楊雪說，陸辰最后好像受了什么比較大的打擊的樣子，是她們從未見過的，我想，應該是徹底絕望了。”

電話里陷入短暫的沉默，隨即沈學姐的聲音少有的帶上了鄭重。

“瑤瑤，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這么關注陸辰學弟的過去。但學姐要提醒你一句。”

“不要重復歷史！不管你是因為好奇，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靠近他……記住，他首先是一個人！一個有自己想法、感受、傷痛和界限的‘人’，而不是一個被爭奪的‘獎杯’！別讓他經歷的悲劇，再在你身上或別人身上重演。”

沈學姐加重了語氣：

“特別是我在搜陸辰消息的時候，看到開學這兩天論壇的帖子，什么‘陸辰英雄救美’、醫務室獨處……聽你所說，還加了微信？”

“學妹，學姐看你是個聰明冷靜的人，但正因為如此，更要清醒！離那個風暴眼遠一點，不要讓自己被卷入那種無意義又傷人的旋渦。保護好自己，也尊重他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安寧了，畢竟他都休學兩年，回來就碰到這種事，挺不容易的。”

勸誡的最后，沈學姐帶著點八卦本性，小心翼翼地追問了一句：“那個……瑤瑤，你不會對他……也是那啥吧？千萬清醒點啊！學姐可不想哪天在論壇看到你成為‘第十個’貓娘勇闖冰山的熱帖！”

林星瑤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發涼。

電話結束了。

房間陷入一片沉寂。

床頭燈柔和的光線照亮著空氣中的微塵。

林星瑤慢慢放下手機，屏幕幽光映亮了她失焦的湛藍色瞳孔。

沈學姐的話語還在耳邊回響，每個字都像一顆小石子，在她腦中蕩開漣漪。

這些話，精準地刺中了她之前“了解陸辰”計劃的要害。

她仔細的省視了一下自己，她確實沒有對陸辰有什么‘追求’之心。但她又在做什么呢？

她確實只是想了解陸辰。可這份了解，目的何在？本質是什么？

僅僅是為了客觀分析風險？為了做好班長？為了……讓自己心安？

在她整理貓娘信息，計劃靠近“了解”的時候，她潛意識里，是否也把陸辰當成了一個需要被分析、被規避、被利用信息去掌控的“對象”？當成了一個需要被她的“責任”覆蓋，然后遠離的“麻煩”？

那些瘋狂的“競爭”，在旁人看來是鬧劇，對當事人陸辰呢？這會是怎樣的煎熬和侵蝕？他眼中那些貓娘的樣子，會不會就是自己失控撲抱、尾巴纏繞時……在他眼中投射出的反感？

他主動申請調班、提出“風險規避預案”的公事公辦背后，藏著多少被迫筑起的高墻和無法言說的疲憊？那句“謝謝”，是禮貌，還是更深層的疏離？

沈學姐那句“保護好自己”固然重要，但林星瑤此刻感受到的，是一種更深沉的愧惻。

一股強烈到讓她心口涼透、幾乎無法呼吸的情緒猛地攥住了她。這情緒并非基于好奇或責任分析，而是源于一種切膚之痛的同病相憐。

他也是個囚徒。

陸辰被那該死的貓薄荷一樣的體質釘在了十字架上。

從初中時的被懵懂喜愛，到高中成為九人爭奪的“活體獎杯”，他何曾有過選擇？

他被體質囚禁在無法擺脫的焦點，被剝奪了安寧，被剝奪了被當作普通人對待、建立真實關系的可能性。他一切的疏離、沉默、筑起的防御，都是絕望的反抗，是對“活下去，少受點傷害”最卑微的求生本能。

她又回想起今天中午她的想法，她掏出了中午在天臺上記錄計劃用的粉色小本子。

——解決陸辰同學的體質問題本身。

她想做點什么。

可……

巨大的矛盾感瞬間將她吞噬。

她道歉時陸辰回復的‘1’，一開始的反感，互為麻煩……

這些也都是陸辰對她的表現。

陸辰的創傷是什么？是貓娘的瘋狂追逐、病態競爭、無視界限的侵擾，他休學兩年就是為了逃離這個群體！

他排斥疏離，甚至可能對每一個靠近的貓娘都充滿了根深蒂固的警惕與本能的反感。

“要幫助陸辰同學解決體質問題”，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她作為貓娘，必須再次主動靠近這個對所有貓娘都筑起銅墻鐵壁的人，要有很多的交流。

就算僅僅是讓一個好的醫生來，那也意味著可能需要陸辰和貓娘的接觸數據，而能否治好尤未可知。

畢竟，陸辰肯定是看過醫生的，現在還是這樣，自然是很難治好的。

這意味著她極可能成為陸辰新的創傷源。

更別提，陸辰的個人意愿了。

她那源于同病相憐的感覺，在他眼中，可能扭曲成另一個更靠近、更具威脅性的‘覬覦者’。

“靠近他會被厭惡吧？”

“他會不會覺得我也只是另一種形式的糾纏？”

“我的存在本身，會不會就是觸發他防御本能的開關？”

她的貓耳無精打采地緊貼在發間，尾巴也失去了之前的活力，僵硬地搭在床上。

該怎么做呢？

到底該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