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林鈺立刻緊張起來,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呀!有點燙!是不是著涼了?”山風確實帶著濕冷的露氣,而他們剛才依偎著看星星,毯子也沒裹嚴實。
韓書言揉了揉發癢的鼻子,強裝鎮定,帶著點鼻音嫌棄道:“大驚小怪。一點風而已。”然而,他剛說完,又接連打了兩個噴嚏,鼻尖微微發紅,眼神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蒙水汽。
林鈺這下徹底慌了神,愧疚感瞬間淹沒了剛才的甜蜜。都是她!非要搞什么浪漫的露天營地,害他吹了半夜冷風!“走走走!快回家!”她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東西,望遠鏡也顧不上仔細收,囫圇塞進筒里,“回去量體溫!喝姜湯!”
回程的路上,韓書言靠在副駕駛,閉目養神。起初還能嘴硬幾句“沒事”,漸漸地,呼吸聲變得有些粗重,額頭的溫度隔著掌心都能感覺到灼熱。林鈺的心揪得緊緊的,又是心疼又是自責。
回到林鈺父母家已是深夜。林爸林媽被驚醒,一看韓書言燒得臉頰泛紅,頓時心疼壞了。林媽媽立刻去廚房熬濃濃的姜湯,林爸爸翻箱倒柜找退燒藥和體溫計。
“38度7!”林媽媽看著體溫計,眉頭緊鎖,“小韓,快把這姜湯喝了,發發汗!你這孩子,看星星也不知道多穿點!”語氣是嗔怪,眼神卻滿是關切。
韓書言被按在沙發上,裹著厚厚的毛毯,像個大型的、不太情愿的玩偶。他皺著眉,看著林媽媽端來的、散發著濃郁辛辣氣息的姜湯,本能地想拒絕。他討厭姜的味道。
“快喝!”林鈺坐在他旁邊,眼圈紅紅的,帶著哭腔命令道,把碗直接懟到他嘴邊,“都怪我!你要是不喝,我……我……”她“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什么狠話,只是眼淚汪汪地看著他,滿眼都是“你要是不好起來我就哭給你看”的架勢。
韓書言看著她那副自責又焦急的模樣,再看看林媽媽殷切的目光,心里那點抗拒瞬間土崩瓦解。他認命地接過碗,屏住呼吸,如同喝毒藥般,仰頭將那一大碗滾燙辛辣的姜湯灌了下去。熱流從喉嚨一直燒到胃里,額頭上立刻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才對嘛!”林媽媽松了口氣,又拿來退燒藥,“再把這個吃了,好好睡一覺!鈺鈺,今晚你看著他點,別讓他踢被子!”
于是,韓書言被“勒令”在林鈺閨房的床上休息,林鈺睡在了旁邊臨時鋪的地鋪上。他裹在被子里,渾身發熱,頭昏腦漲,鼻塞得難受。林鈺幾乎一夜沒合眼,一會兒給他換額頭上的濕毛巾,一會兒喂他喝水,動作輕柔又小心翼翼,像照顧一件易碎的珍寶。
韓書言在半夢半醒間,感受到額頭上溫涼柔軟的觸感,感受到她小心翼翼掖被角的動作,感受到她偶爾湊近試探他體溫時,帶著馨香的溫熱呼吸拂過臉頰。身體的難受似乎被一種奇異的安寧和熨帖感沖淡了。他迷迷糊糊地想,這感冒……好像也不全是壞事。
這場由浪漫引發的感冒,威力不小。韓書言在林鈺父母家被“強制”休養了整整三天,才在體溫徹底穩定、林媽媽確認他胃口恢復后,被允許和林鈺一起返程。期間,他享受到了林家“病號”的最高待遇:林媽媽變著花樣燉各種滋補湯水,林爸爸把電視遙控器讓給他,林鈺則化身24小時貼身小護士,端茶遞水,噓寒問暖。韓書言嘴上依舊偶爾嫌棄湯太淡、林鈺太啰嗦,但眼底深處那份被妥帖照顧后的安然和滿足,卻騙不了人。
回到他們自己的公寓,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軌。只是韓書言偶爾幾聲咳嗽,還會引來林鈺條件反射般的緊張。
這天傍晚,門鈴響了。林鈺去開門,門外站著的,竟然是韓書言的養父母——韓建國和趙雅茹。兩人手里提著幾個看起來很高檔的禮品袋,臉上的表情帶著明顯的局促和尷尬,尤其是韓建國,眼神躲閃,不復往日的威嚴。
“叔叔,阿姨?快請進。”林鈺有些意外,但還是禮貌地將人讓了進來。
韓書言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聞聲抬起頭,看到來人,眼神平靜無波,沒有驚訝,也沒有抵觸,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爸,媽。”語氣平淡得像在稱呼普通的熟人。
“哎,書言……”趙雅茹連忙應聲,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哽咽。她目光在韓書言臉上逡巡,帶著小心翼翼的關切,“聽書楊說……你前幾天感冒了?好點了嗎?”她把手里的禮品袋放在茶幾上,“這是……一點補品,給你補補身體。”
韓建國也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開口:“是啊,書楊那小子,前幾天在家念叨,說……說哥生病了,他著急。”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聲音低沉了些,“他還說……他住院那次,他疼得睡不著,是你……是你整晚坐在旁邊陪著他,給他講故事……講那些……嗯……亂七八糟的軍事雜志?”韓建國的語氣帶著點難以置信的回憶,眼神復雜地看著韓書言。
韓書言翻書的手指微微一頓。
那晚……韓書楊因為腿疼和麻藥過了勁,哭鬧不止,趙雅茹心疼得只會哭,韓建國焦躁地踱步。病房里氣氛壓抑。是他,沉默地坐到床邊,拿起一本隨手帶來的軍事雜志,用他那沒什么起伏的語調,開始念那些枯燥的武器參數和戰術分析……沒想到,韓書楊竟然聽著聽著,奇跡般地安靜下來,最后抓著他的衣角睡著了。他以為沒人記得。
“他還說,”趙雅茹眼圈紅了,聲音帶著顫抖,“他腿不方便,都是你……背他上廁所,給他擦洗……書言……”她看著眼前這個挺拔卻疏離的養子,想起醫院那晚自己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想起丈夫那句傷人的話,巨大的愧疚和遲來的心疼幾乎將她淹沒,“以前……是爸媽糊涂,是爸媽……對不起你。”
韓建國也低下頭,聲音沉重:“書言,爸……那天在醫院,說的話……混賬!你別往心里去。你……是個好孩子,一直都對書楊很好,是我們……是我們眼瞎心盲。”
客廳里一片安靜。林鈺站在一旁,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韓書言。